仁一拳砸在門框上,血滴從指縫間滲出,滴滴答答像調皮的孩子。
血脈羈絆大約是人生中最不可磨滅的情感,自降生到死亡,牽連人的一輩子。哪有人能隨意逃脫,甩甩手便丟入紅塵不再理會?
只是,有時心存幻想,不若設想殘酷,或許不經意間便能得到上蒼不一般的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八章 重逢
烏雲密佈,低低壓下來,淹沒了日光溫暖,彷彿要為寒冬開路一般,惹得路人拉緊衣帶,匆匆走過。
這一切,和八年前的元旦,何其相似。當日陳天榮就是在這裡陰沉沉的元旦日子裡,第一次見到被人綁架的明義。那個時候,他單純覺得小傢伙就是需要保護的純真存在,需要人精心愛護。可愛上了,才發現那純真的背後,藏著無數令人心驚膽戰的過往。
但再說已然意義,如今的宛城,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陳天榮在黑色大理石臺面上放下花束,花朵上沾的水珠,滾落在石臺上,不知想要逃往何方。他俯下身撫過的石碑,凹凸不平的字跡,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愛妻白安琪之墓。那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年輕女子,沒享受過自己帶去的一絲得意,卻陪著自己走過了最艱難的日子。陳天榮曾問自己,是否全心全意待過白安琪,哪怕只是過往的一瞬間。可即使到了如今,他依舊給不出答案。
大世界舞小姐白安琪,宛城守衛役爆發時,加入了市政組織的婦女救護會,以護士的身份隨軍奔波。兩年後,不幸亡於戰火。這個並不算太美麗的女人,在國之艱難時刻,盡了全力。那份連男兒都為之崇敬的決然,是這份溫柔後爆發的力量。
陳天榮看了看石碑最下方刻上的名字,那是一個陌生的男性字號。他在不斷打探的過程中,聽說了這個男人的故事——那是宛城之役時因受傷勉強逃過屠殺的下等士兵,白安琪救了他性命。這位樸實醇厚的年輕兵士,在相處中愛上了安琪,他不介意這位護士曾經舞小姐的身份,固執的想迎娶她為妻。亂世之中,人人都會珍惜來之不易的溫暖,安琪同樣如此,她答應了這位淳樸青年最執著的追求,開始等待屬於自己的幸福時候。可惜,還未等到晉升為排長的年輕男人為她準備好大紅嫁衣,她便永遠離開了他。
如果當日陳天榮帶上安琪共同前往帝都,如今她就是尊貴的將軍夫人。隨著丈夫仕途得意,她會被上流社會所接納,一如婉瑜那般。可誰能說得清,是陳天榮薄情,還是造化弄人?有些事情,約莫是常人說不清楚的。只道是這樣過著,也算一輩子。
“先生,您好。”一位年輕人出現在陳天榮面前,很有禮貌的問好,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墓碑。
大約這就是故事中那位年輕計程車兵吧。陳天榮笑笑,說:“我是安琪的朋友。”他本想說是故
人,和一句故人牽扯出的種種舊事,怕是能毀了人家對安琪的情意,他便中途改了口。
好在男子並未在意那小小的異樣,點點頭,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陳天榮也覺著尷尬,便告辭走了。他想著那個男人大約有份體面工作,有些文化,是個不錯的依靠。但也只能是想想了,如今他能為安琪做的,只是去找到白宗飛,補償他一份安逸的未來。
“看報了,看報了!明總長幼弟海外歸來,攜鉅款助選!看報了,看報了……”
遊蕩在街上恍恍惚惚的陳天榮,被報童的叫喊振得一愣。明總長?那是明仁!他似乎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衝上前去揪住已然走得老遠的報童,甩下鈔票就搶過了報紙。
黑白油墨報紙首頁,赫然印著《明總長胞弟海外歸來,攜巨資助選》的標題。自己沒聽錯,陳天榮抑制著顫抖向下望去,巨幅照片上正是印著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影像——明義。這個小傢伙,微微笑著,一身黑色西裝,端正的領結,多了些許成熟,少了年少歲月的嬌媚。那真切的存在,竟讓陳天榮有些茫然,他攢著報紙站在街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或許是意外來得太快,他心中居然連喜悅都不曾泛起,巨大的空洞填滿了他的腦海,除了驚異愕然再也容不下其他。
八年銷聲匿跡,卻以這樣輝煌的身份重回故土,陳天榮猜不透這其中究竟有怎樣的玄妙。報上大肆鼓吹的蘇黎世實業家,金融家,畢業於西洋著名學府的業界翹楚,更讓陳天榮琢磨不清。按時間算,報上這個人,根本不可能為明義。這位實業家大學肄業的時日,正是明義離開帝都付顧琦晉之約的時日。
帶著無數疑問和忐忑,陳天榮敲開了明公館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