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的功夫,阿義就湊到了陳天榮身邊。這個人到底哪裡出眾,值得阿義如此青眼相待?他將怒火轉而為譏諷,帶著看熱鬧的意趣問:“陳老闆,您既然代表杜老闆,是不是應該解釋解釋這幾日股市震盪原因,好讓各位老闆安心?”
明知道標紗價格飛漲導致工廠停工是這些西洋人的傑作,還要自己在他們面前解釋?說出來得罪西洋人,不說又得罪宛城商戶。陳天榮看著顧琦晉嘴角流露出的得意,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懷疑。至少面前這個男人,不可能如明面顯擺的那樣,花花公子,醉生夢死。“顧大少是早稻田金融的高材生,在下常年混跡於江湖,又不熟悉事理,哪裡敢在您獻醜。與其讓我解釋這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不如找個您這樣的明白人解釋解釋。”他聲音很低,交錯在厚重的管絃樂背景中,並未引起不遠處領事和商戶們的注意。
“不想把事情鬧大?”顧琦晉冷笑,這可不是他要的。“是不懂,還是不敢?”
明義從後拖住顧琦晉,如此場合如何能撕破臉皮說這種話?同在宛城一片天下,靠著同樣的籌碼掙取錢財,留三分情面是古往今來的傳統。“顧琦晉!”他企圖壓抑住顧琦晉鬧事的衝動,卻收效甚微。
“我們之間的事情,讓我們解決。”阿義微微泛白的臉色捲起來顧琦晉的疼惜之意,他雖不能就此罷手,也放棄了在此讓陳天榮顏面掃地的打算。“陳老闆,我們換個地方聊。”
陳天榮點頭,等顧琦晉勸阻了想要跟隨的小傢伙,便隨他一道離開了大世界舞廳。此刻眾人都圍聚在明仁和亞美利加總領事傑本斯身旁,並無人在意他們的事情。
大世界外的街頭,微涼的夜風伴著水汽吹拂在面頰上,頗有些清爽,透人心脾。油柏馬路上少了些許熱鬧,只有電車行進時悅耳的銅鈴聲,依稀透著屬於租界的氣氛。陳天榮與顧琦晉站在大世界門口,絢爛的霓虹燈下,看著夜空中黑雲吞沒月光。
“顧老闆有什麼事情請直說。”陳天然的意識中從未將顧琦晉視為朋友,偶爾的談笑不過是應付場面,裝個樣子罷了。如今這顧大少公然挑釁,自己也沒有必要刻意維持虛假的薄面。雖然從未理解眼前之人有著怎樣的內裡,卻能感覺到那份抑制不住的仇視。
顧琦晉繞著大世界廳前的石階晃了兩圈,悠悠說道:“陳天榮,我沒事情,只想要你的性命。”
陳天榮笑著點頭,突如其來的威嚇印證了他的猜想,反而生出些安心之感。“在下自認為從未得罪顧家。”這麼些年,他遇到過很多出口揚言取人性命滅人全家之人,有些被人滅了門,有些成為了一方巨頭。所以聽到這樣的言論,並不會讓陳天榮有何異樣,見慣了打打殺殺,自然不在意生死之言。
“你是沒得罪我,更沒得罪過顧家。但是阿義因為你,出了多少事情,你心裡清楚。”有些話說出來,倒不帶有預想中的氣憤與狠厲,顧琦晉似乎在講訴些不相干的事情,眼睛望著天,吸吐著夜幕中的清涼。“我不希望他什麼意外,所以——”
“顧老闆看好明少爺就是了,何必要取我性命?”陳天榮笑著點燃菸捲,塞入口中,吞吐的煙霧掩蓋著他心中的愧疚。“在下無意傷害明少爺。”
“有意無意並不重要,我只需要所有涉事人等付出相應的代價。”他不能讓自己的小公主被人欺騙,被人傷害,被人□□。更不能容忍陳天榮眼中對明義的在乎和關切,他不會讓這個男人搶走自己所愛,他不配!“陳老闆,其實你貪慕阿義的美豔,只不過你不敢承認。你縱容他,呵護他,不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而是你喜歡他!”
貪戀屬於男人的美豔,陳天榮手中一滯,腦海中的對應之策被空白完全佔據。在濛濛灰白中,他彷彿又看見了明義的笑容,那‘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美。可他從未想過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未曾想到會有被人如此戳穿的一天。自己喜歡明義?是喜歡小傢伙,還是喜歡美對人強烈的吸引感?“那就看看顧大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陳天榮有意將‘顧大少’三個字說得極重,這個出身名門的大少爺究竟有多少能耐,他還真不清楚。
“陳老闆應該清楚,天完無論何處靠的都是背景權勢。既然你這麼有興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官官相護。”顧琦晉冷笑,即使陳天榮為宛城新貴,多少人眼中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俊傑,於他而言,不過是起於草莽的跳樑小醜。
“怎麼不說狼狽為奸?”一句話打斷了顧琦晉的得意與陳天榮的沉默,話語中的幽怨,帶著嘲諷和無奈。“是不是覺得我和臺上戲子一樣,等著二位爺來捧,來抬舉?要不要我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