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圖書館那個畫素描的農大生麼!
初見時,這人看著還青澀生稚,像個正兒八經的學生,倆人在市圖書館經常遇見,三言兩語的也算熟識了,只是後來圖書館遷走,大四合院兒化為塵土,張楊也再沒見過這年輕人。
如今張楊再一看他,儼然是個成年人了,都念到研究生了,張楊對他的敬佩更甚,只是有一點不明白的,想僱他們這些高材的肯定不少,為啥天大的便宜就讓韓耀佔去了?
顧青道:“本來不想找工作,也不愁,更不是因為認出以前見過韓老闆,又想起你和他認識。其實吧,當時只是想師兄弟賺點兒外快,這次因為快畢業了,老師也贊同我們在實踐中進步,真正掌握所學,沒想到提出工資這麼高,韓老闆也捨得,所以就來了。”
這麼多因素綜合起來,張楊總結就倆字:命好。
不過,張楊回到省城,和顧青說這番話時,並不是當初外出交換學習前說好的半年後,而是一拖再拖,最後延至兩年半。
沒有人知道,甚至韓耀也不知道,張楊曾想過,不再回省城。
73第七十三章
張楊在上海劇團學習的同時;也順利參演了他們的新戲,並取得巨大成功;半年交流學習期早過了;因為學習排練新戲延期至十五個月;如今大功告成;他本以為該收拾收拾回家去了,沒想到該戲反響空前,不僅加演,還要在國各大劇院進行巡演。上海方面跟省越溝通後,將張楊和另兩名省越同事踏上了巡演之路。
隨後的大半年裡,張楊藉著大獎賽開的好勢頭,作為大戲主角中的一位;隨著在各地、尤其是江浙滬地區獲得的掌聲越來越熱烈,張楊在越劇界儼然成為最明亮的新星。
在北京的最後一場結束那晚,張楊在戲迷觀眾如潮般久久不息的掌聲中退回後臺,當天晚上剛回到住處,副團長緊隨其後找上了門。老太太和藹親切地好一陣寒暄,而後笑道:“咱們這出新戲多虧有你參與,否則不能有現在的反響。”
這句話說得藏頭露尾,張楊倒是聽明白了些,忙順著她說:“副團您說得哪裡話,高抬我了,上海越劇院在全國都是有名的,老師們戲編的沒人能比,同事也個頂個優秀,能參與到大家中間已經非常榮幸了,我心裡非常感謝劇團的提攜。”
老太太呵呵笑,撇臉佯作不悅,不讓張楊這麼說,“看你這孩子,不要小瞧了自己嘛。戲編的再好,也得演員是好樣的,”說著用手指輕輕一點張楊,“你,就是畫龍點睛的那一筆。你要是我們的演員哦!那可太——”她手捧著心臟慨嘆,形容不出那該有多高興似的。
她徑自走到桌邊坐下,不等張楊再說話,隨後話頭又一轉,煞是嚴肅正經道:“不過張楊啊,我歲數大,說什麼話你不要計較我倚老賣老。你這個徐派小生學的……好像有些地方不那麼地道噢。”
“不過也可以理解,我們這邊底蘊怎麼說都比東北要深厚,咱們劇團在國內也可以說是首屈一指,這個徐派還有尹派、範派都是工小生,我們都有的!你知道,她們現在都是國家一級演員嘛,這在全國範圍內都是有數的,還是梅花獎得主!到底還是師從名家的緣故,照我看……”
聽這老太太含沙射影的,張楊讓她說得心裡不太痛快,原本想說金老師的徐派非常地道,該有的都有了,也是老藝術家中非常有名的;不過老太太看著不讓他說話的架勢,只好含笑點頭。
緊接著老太太卻嘴一撇,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比不了。”
這“比不了”三個字說得不鹹不淡,也聽不出意味,好像是說張楊跟人家比不了,又有些像是這些一級演員其實比不過張楊的意思。而老太太的話頭到這裡便戛然而止,不再繼續下去,只是似笑非笑,直直端詳張楊的眼睛。
片刻沉默後,副團長這才一字一句,聲音低卻確鑿,笑道:“你如果師從我們上越的老師,在上越的大環境下成長,絕不會到今日才功成名就,也絕非僅有今日之成就。當然現在說也晚了,畢竟你原來不是。”而後還遺憾的嘖嘖輕嘆了聲。
張楊微微蹙眉,老太太的表情馬上又不似剛才,親切的拍拍張楊的肩,“哎呦,你看都好幾點鐘了,老人家嘮叨,你不要嫌噢。現在還不晚,還來得及,好好休息,明天早晨回上海去。”說罷,笑著自顧自轉身帶上房門。
這老太太不清不楚一番話,其中隱含的意思,此時張楊腦袋裡打過幾個彎,已經明鏡般徹底清了。
他在不大的屋裡漫無目的的繞圈走,猛地向後仰躺在床上,內心少有的澎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