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經理的微笑如春風般和煦,不動聲色擋住了兩個崽子的去路,對屋內眾人挨個熱絡開來:“諸位吃得還好麼?韓老闆、李局這酒我幫您溫上,呦!高秘書您可好久沒見了!來來來快點兒著……”
說著忙不迭讓身後服務員端托盤進來,邊道:“這是咱們贈送的酒,給孩子們準備的點心,小小心意給諸位添添樂呵,小朋友們來姐姐這邊!吃塊雪衣豆沙,可甜了,菊花茶燙,慢慢喝。咱們今天樓梯沒鋪地毯挺滑的,不要樓上樓下跑,乖。”
李嫣一聽“點心”倆字馬上把持不住跑去吃了起來,張容不太樂意,見韓耀朝他招手,只好也走過去拿筷子夾了一口,嚼了嚼發覺好吃,也兩眼放光,倆孩子大口下口的,偷紅包的大計也拋到腦後了。
大堂經理確定已經把兩個崽子穩住了,躡步退出去輕輕帶上門,仰天翻了個白眼。
冷不丁服務員進來打斷了剛才的談話,此時酒桌上氣氛稍微有點兒冷。
旁邊有個初混生意場沒多久的,瞅瞅諸人快見底的酒杯和空酒瓶子,十分有眼色的趕緊啟開新酒,起身給滿上。煥超嗜酒,端起來就罐,一口下肚皺眉道:“操,什麼唧吧玩意兒,拿來我看看這啥酒,他媽一股哈喇味兒……”
韓耀樂了,打火機往桌上一磕,跟眾人說:“贈送的破爛,他敢情當茅臺喝了。”
旁人都立刻陪著笑附和,還有懂事兒的當即就要給弄好酒來,煥超打了個酒嗝,滿臉彪樣開門跟服務員口齒不清的磨嘰起來,“……你今兒非得給我重新贈送一瓶好酒!必須的!多、多少錢我都買!”
韓耀籲出口煙氣:“什麼酒好,要我說,就八幾年副食店按斤賣的散裝高粱酒,真香。現在沒地方買,散裝都他孃的酒精勾兌,苞米糊子湊味兒,除非是俄羅斯人,不然誰喝誰死。”
而後有人唏噓,說那年代有些東西是真乾淨,一幫人也不知道是真動情還是裝樣子,長吁短嘆,開始懷舊了。聊著聊著一個分局的,跟老薑關係挺鐵的人拿胳膊肘碰了韓耀一下,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哥們兒,我給你弄些個老高粱酒啊?”
韓耀挑眉看他,“你上哪整去,明天現給我釀上就不用了,我可等不起。”
“嗨——不是現成的能告訴你麼。這不是我前幾天調到八里鋪去了,派出所老民警自個兒有個酒窖,壇裝陳釀海了去了,巴結我來著。”
高秘書在逗李嫣,聽見他說話,詫異道:“你調八里鋪去了?那地方可難辦啊兄弟,啥人都有,魚龍混雜,給你升官兒沒有?”
那人撇嘴:“升個屁。”
眾人鬨笑,打趣他,“調去屎坑子還不升官兒,你說你這屬不屬於倒黴催的……”
那人吭哧了半晌,最後重重嘆氣,無奈道:“我可不就是倒黴催的,那破旮旯,天天連片子出事,啥樣事兒都有,趕上萬花筒了。我剛到頭一天就攤上個唧吧事兒。整的我……哭不得笑不得。”
“那天下午有一家老頭老太太顫顫巍巍上派出所報案,說讓人騙了,錢讓人偷光了,房子都給騙走了。我問他‘認識騙你們那人麼?’,結果老太太坐地上就嚎,說有人把他兒子給騙住,又攛掇他兒子偷家裡錢,偷著賣了房子,現在還把他兒子給綁走。讓我們把她家的錢,房子,兒子一個毛不少立刻還她。”
他罵了句,道:“我上哪立刻弄去。好不容易把老太太整走,查過之後你們猜咋回事兒?”
眾人聽得不明不白,都沒作聲。
“咱操的!哪來的人攛掇,就是內個兒子齁不是東西!在外頭欠一屁股債,媳婦兒受不了,領著閨女跑了,一幫…人…追…債要剁他手,沒辦法,最後把主意打到老爹老媽身上了,偷錢偷房證把整個大院賣了,現在買主天天攆他們搬走,老太太就天天坐派出所門口哭,咋說也不聽,因為我說他兒子是壞人還把我給撓了。你們看看我脖頸上這大血道子。”
眾人:“……”
高秘書嘴角微抽,“這老太太不像是糊塗,應該有點兒病,偏執什麼的。”
那人又道:“更有意思的,內老頭兒別看拄個柺棍渾身哆嗦,居然是解放前的老幹部。”
這時,韓耀送煙的動作頓了下,只是極其難以察覺,旁人都未注意,還在聽那人講。
“但是你說老幹部咋的,他兒子不是齁兒,跑沒影了抓不著啊,只能挺著,不然咋辦。怨他沒教育明白,自產自銷了唄。”
高秘書笑了聲:“老幹部不值個兒,死得沒剩多少,國家面上做個重視的樣子而已,其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