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的有了點兒笑模樣,手掌重重按在桌上,籲道:“這回你家小徒弟,算是把咱們劇團和他自己,連帶他師姐都給成全了。”
這場比賽是張楊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從此,越劇界記住了張楊這個人,他的名氣不再侷限於東北一隅,這次比賽金獎不亞於得到南北大多數越劇藝術家的認可。
張楊因這一戰,一炮躥紅,連帶著省越劇團的臉面和他小師姐的名氣也帶了起來。
這天晚上,一家三口橫七豎八的窩在炕上,看剛拿回來的比賽錄影帶,張楊有一句沒一句的絮叨,“我師姐算是得濟了,前兩天評的二級演員職稱。你說她這個歲數按正理頂多就是三級演員,戲還是我編的吶,也沒給我評職稱……”
“你們團裡為你考慮,風頭佔太多容易招人恨,這道理你還沒品出來麼。”韓耀道,“兒子,去給爸洗幾個蘋果梨,拿小盆裝上端過來。”
張容裹在棉被裡只露個腦袋,搖頭:“爸爸你洗吧,我夠不著放水果的架子。”
韓耀斥道:“什麼你夠不著,你瞅瞅你自己現在長多高了。趕緊的,你爸爸成名人兒了,還是屬母雞的吃飽了就趴著,你還能支使動他?”
張容不情不願的掀開棉被,趿拉著韓耀的大鞋,跑去廚房洗水果。
張楊無語,斜眼瞥他,“你剛才說的那是話麼?以後要吃要喝自個兒弄去啊。”
韓耀含笑不作聲,看著電視裡媚眼含春的貂嬋,忽然道:“她怎麼變這模樣了?以前我記著挺好看的一小姑娘,圓臉大眼睛,現在瘦脫腮了快。”
張楊沒看他,哼道:“我告訴你啊,人都結婚好幾年了,愛人在地稅局工作,你比不了,甭做夢。”
韓耀嗤了聲:“你想啥呢?我能看上她麼?開傢俱店那時候是她主動追求我,知道不!當時還送我條絲巾來著,一見我就臉通紅,說話輕聲細語的……”
張楊一臉“實在懶得理你”的表情。
張容捧著一小盆蘋果梨放在炕沿邊,韓耀拿起一個大個兒的削皮切成兩半,一半給張容,另一半給張楊,這才說道:“兒子,你那個名人爹明天就上海的幹活去了,沒有小半年回不來,今兒你給拿水果算是孝敬孝敬他,啊。”
這次比賽,雖然張楊沒能讓張楊評上職稱,但他在越劇上的天賦和實力,確實讓不少劇團對他青眼有加。這不比賽一完,緊隨其後的,上海方面某著名劇團立刻聯絡了省越,誠懇的希望雙方能派多名優秀演員進行交換學習;正好最近在排一出大戲,需要王派的新鮮血液注入。
表面上的渾和話是這麼個說法,其實意思明擺著,就是要借人,借張楊過去參與新戲,給他們添彩。
這是關係學生前途的事,團裡沒有捂著不撒手的意思,況且還有不少學生能去上海跟著沾光,是好事兒。張楊一點頭,去上海的事情就定了。
張容年紀小,這事跟他早說晚說也就那麼回事,說的早了孩子心裡再慌起來,不如臨到眼前在告訴。
張容這才知道張楊馬上要走了,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張楊笑著對他勾勾手掌,張容跑到張楊身邊,滿眼不捨:“你幹啥去啊?上海在哪啊?”
“在南方,秋天就回來。”張楊摸摸兒子毛茸茸的頭髮絲兒,道:“明兒早晨上火車,作業寫完了麼,拿來我看。趁現在沒走檢查一遍。”
張容:“……”
張容快要哭了,手腳並用爬到韓耀身後團成一團,自以為別人都聽不見的小聲嘀咕:“爸爸咋還不走……趕緊走……煩人……”
張楊:“……”
韓耀:“……”
71第七十一章
張楊走時正是山寒水冷、風寒料峭的臘月;春節雖然近在眼前,卻無論如何不能和家人一起過年了。
韓耀帶上年禮和張容,第一次在沒有張楊的陪伴下回到祈盤屯過年。
下鄉的土道冰雪覆蓋,蕭瑟難行……南山瘦柏消殘翠,韓耀坐在駕駛席上,心不在焉的打方向盤。明明風雪盡數阻隔在窗外;他卻仍覺得冷;可又莫名的懷念八六年,他和張楊裹著破毛毯在驢車上緊緊挨著;在寒風凜冽中隔著厚重的衣物彼此傳遞的溫熱。
這麼些年,祈盤屯的老少爺們兒已經熟悉了韓耀,年年臘月裡都掐指算著;張家的城裡人兒約莫快回來了;就會提前把拴在村口曬陽的老牛和毛驢牽走,讓出道路給車透過。坐在冬陽下搓苞米的小媳婦,還有抽旱菸的老頭子們,一旦聽見發動機的聲響,哪怕離得老遠,也會笑著高聲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