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耀說得輕描淡寫,其實這把槍來的頗費了點兒周折,還欠了別人一個情,原本尋思著直接給孩子讓他高興高興,不過後來細考慮了一番,顧慮到這把槍雖然老,卻是真傢伙,現在上了膛還能開得出火,張容還小,屁大個孩子啥也不懂,等上完初一懂事點兒了,過生日的時候給他比較好。今天崽子作妖作的狠,韓耀想不出法子安撫他,一會兒鬧個沒完解決不了讓張楊插手進來,又怕兒子捱揍,只得提前拿出來哄他高興。
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是青春期的初始,是成長階段中最愛以自我為中心,自以為是、極其注重臉面並渴望得到與成人同等待遇和權利的時候,但到底他還是個孩子,還是單純的心性。看韓耀跟他好言好語的,讓他覺得面子上很是過得去,這把槍又如此吸引著他,張容暫時忘了剛才(由他造成)的不愉快,急不可耐的把韓耀打發走,鎖上房門。
“桃酥桃酥!來!”張容興奮的朝角落裡厚墊子上團成一團的大貓招手,“看!”
“喵。”桃酥看著張容,像是希望他走過來,然而張容沉浸在託卡列夫裡,桃酥趴了一會兒,還是站起來慢慢踱過去,躍上床鋪時後腿滑了一下,險些摔下去。它在張容身側恢復蜷縮的姿勢,閉上眼睛。
韓耀面對樓梯,側耳聽屋裡的響動,回想剛剛又覺得挺有意思的,笑著搖頭下去找張楊。
翌日,洪辰坐在客廳沙發上,身旁行李包裡是換洗衣物和日用品,另一個紙袋裝著給張容買的禮物。
張楊遞給他一根雲煙,滔滔不絕講述昨晚發生的造反事件,語氣中的憤怒失望難以掩飾,洪辰耐心聽他講,最後張楊道:“咱不是外人,你甭給留面子,這幾天該揍揍,該管管。真他媽不能給他慣出一身臭毛病!”
洪辰慢條斯理的說:“嗨——不是揍的事兒,孩子青春期,正常。只要不學壞,這段時間儘量理解他,長大就好了。”
這時,張容一身校服穿戴整齊,揹著書包走下來,看了他們一眼,別過頭站在餐桌邊吃早飯。
張楊冷眼看了半晌,到底還是沒罵他,起身跟洪辰擺了下手示意麻煩了,到樓下車庫去找韓耀出發。
防盜門咣一聲闔上,張容對著張楊消失的背影怒目而視,走到沙發邊大喇喇倒進去,滿臉不高興:“大爺……”
洪辰笑容溫和,拍拍他的頭。
吉普車駛出零公里,在國道上急速賓士,道路兩側的事物飛快倒退消失。
張楊雙眼無神的凝視後視鏡上懸掛著搖晃的佛珠掛件,臉色仍不太好,顯然還在意張容最近的表現。
韓耀看了他兩眼,緩聲道:“你跟孩子置什麼氣,他不懂事,洪辰跟我說是什麼期,冷不丁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後長大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韓耀知道張楊為這個孩子付出了太多,操了數不清的心,費勁心力的教育他,結果落得這樣,張楊很失望,很難過。然而一個人的成長誰也無法預估其方向,雖然韓耀不明白什麼青春期,但多少有些理解張容——孩子哪有十全十美的,懂事兒的那就不叫孩子了。再說兒子的心是好的,他有他的想法,只要沒學壞,那就成。
張楊看著擋風玻璃外飛揚的塵土,沒作聲,埋頭點菸,車廂陷入沉寂之中。
“張楊,”韓耀忽然笑著說,“你覺不覺得,這個大棚要是扣起來了,最近兩年收益可能一般,以後肯定越來越賺錢。”
“……確實。”張楊看著道旁林立的樓房骨架,施工圍牆,吊車,工人,道:“車開出零公里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兩邊一塊農田都沒看見,看來省城郊區菜農的耕地差不多沒有了。”
韓耀感慨道:“這他媽擴建的,照這麼看,未來的菜價只有漲沒有跌了。”
然而對於菜價的猜測,祈盤屯的農民們與韓耀之所想大相徑庭。在他們看來,韓耀在這裡租地蓋大棚的做法是傻帽行為。種菜多累啊!伺候菜地每天得花多少精力?有這工夫不如多翻兩畝茬子,種上苞米大豆啥的,秋天打糧能多賺一兩千塊錢。而且一個大棚蓋起來得花多少錢,幾年能賺回來?祈盤離最近的鎮上還幾十好裡地,更別提縣城了,大棚種這麼些菜往哪賣?這大農村大荒邊子,啥都缺,唯獨不缺菜!他那些就等著爛在大棚裡吧。
當韓耀到達祈盤屯,這些早已經熟識了他的鄉親們立刻將莊稼人最實在的考慮告訴給他,讓他不要種菜,哪怕租地種糧食也是好的。韓耀卻告訴他們,他有車隊運輸這些菜,大棚也出高價錢僱好手打理,只比去工地做技工賺的稍微少一點兒,希望屯裡人幫幫忙,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