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景玉覺得這真是他這輩子所聽見過的,最拙劣的謊話。
暫時沒有之一。
不管怎麼樣,就單憑黎唯哲今天這一連串,變換之快堪比翻書,精彩之至猶勝演戲的行為舉止,神態表情,哪怕打死莊景玉他也絕對不相信,黎唯哲對【自己和蕭嵐之間的事情】的態度,竟然會是──“沒興趣”!
如此另類別扭的言不由衷,不免令莊景玉心中生出了些許的驚訝和好奇。他抬起眉眼怔怔望向黎唯哲,卻發現此刻橫在自己面前的,實在是一副,混搭得非常好笑的精彩表情。
它明明充滿了凶神惡煞,大有著,“你不趕快跟我解釋清楚,我馬上就要讓你好看!”──這樣的的急切暴躁;卻又偏偏糾結地故作隱忍,強裝出,“哼,你不說難道我還會求你不成?我就是沒興趣知道!”──如此的冷峻高傲。
既複雜得邪佞可怕,卻又簡單得坦率可愛;既淺顯得足以令人一眼看清,卻又深邃得只能讓人一望無底;完美混合了大人式的惡劣兇狠,與孩子氣的天真霸道。
黎唯哲在一旁冷冷補充著:“我不管你和蕭嵐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也不管你現在為什麼會這麼著急地去找他。但是,莊景玉你給我聽好了,從此刻起,我們倆之間的交易正式開始生效,”頓了頓,沈下聲音,“總之結論就是,你必須,乖乖聽我的話。”
莊景玉不確信自己是不是在最後一句話裡聽出了那麼點兒“得意”的味道,可是他又想,黎唯哲也還不至於那麼幼稚吧……
眼看著莊景玉又一副就快要走神的表情徵兆,黎唯哲鐵青著半張臉,帶著薄怒低吼擲出一句:“在想什麼!聽清楚了?”
莊景玉無語不知所措。嘴唇抿了又張張了又抿抿了還張……搞了半天,字沒吐出來半個,倒是把原本蒼白皴裂的唇瓣給弄得終於有了點血色。
黎唯哲一把抽出鑰匙轉頭看了莊景玉幾眼,神色古怪,尤其視線停留在那兩層微微泛紅的嘴唇上,輾轉流連了甚久。
“不說話?”他先是皺皺眉,後來忽然笑了一下,“哦,很好,那我就當你是預設了啊。”
自作主張地把人家的“不知道該說啥”當成“預設”,黎唯哲也不給莊景玉一個說話辯白的機會,就直接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然後重重關上車門大步走到莊景玉那邊,又一次揚手,替他開啟了車門。
……這……!?
莊景玉今天的眼眶早不知已經瞪大了多少回,現在,終於是要給嚇得直接掉出眼珠子來了。
黎唯哲的不按常理出牌簡直快要整死他。
從莊景玉現在這個半仰著頭的斜上角度看過去,黎唯哲的右手正往旁大大橫開,輕鬆頂住車門,左手則是手肘微微彎曲隨意搭靠在車沿,身子半伏下來,卻還陷入了一小部分在車廂裡邊。
這樣一個曖昧難言的姿勢,既可以解釋說是保護守候,卻也可以解釋說是圍堵進攻。它要麼讓人感到安全,要麼令人覺得危險。只是無論哪一種,都少不了一份獨屬於黎唯哲的強勢壓迫。
車外大片濃烈的陽光,幾乎全都被黎唯哲擋在了外面。而在他的身形之外,從那些東拼西湊的可憐縫隙裡,絲絲縷縷艱難洩露進來的暖色光線,便將黎唯哲這整個人都給塗裹上了一層,奪目,但卻絕不刺眼的柔和光圈。
如削如刻的眉目五官,似笑非笑的神色表情──彷彿有什麼東西啪地斷掉,莊景玉心中,忽然就這麼響起了一聲輕不可聞,猶如嘆息的微弱呻吟。他第N次罵自己被黎唯哲搞到“色令智昏”;可是他又實在忍不住想要用這樣的詞句去描述,眼前這一副漂亮到恍若不真實,卻又分明是絕對真實的,美好場景。
黎唯哲這家夥……佔了長一副好臉的大便宜……
“喂……”這時候始作俑者帶著滿臉的玩味戲謔,唇線處綻開一抹大大的笑意,頗有興致地看著眼前,幾乎已經將臉頰皺成了一坨包子,那傻氣簡直是撲面而來,根本擋都擋不住的莊景玉,不意外地感到心情特別特別好,笑言道,“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幹嘛,你看我看入迷了嗎?
而對方接下來意料之中怒目而視的表情反應,令黎唯哲的好心情同樣不意外地再升一級。
莊景玉的妙用就在這裡。
就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咪在心裡撓啊撓啊撓,明明任何實質性的攻擊傷害都不能對人構成,但是它還是依然在那兒堅持不懈地,認真地撓。那股子沖天冒泡的傻勁兒,看著真是特別地讓人……有感覺。又軟又癢又黏不說,幾近詭異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