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總是這樣,像面對情敵一樣習慣的對他尖酸刻薄,傑普達輕淺的微笑,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沒辦法以同樣的尖刻回贈男孩,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確對拉斐希爾存在著一種情愫,也許是因為聖渥拉爾對拉斐希爾過度但單純的保護,也許還因為這個男孩的坦率——他可以這麼輕易的對自己父親拼命討好的貴族遷怒,毫無虛偽的諷刺凱拉曼的造作。在他們貴族階層中,這是多麼貧瘠的品格財富。
“我必須誠實告訴你,凱拉曼是我和雷納德在教堂做彌撒時遇見的,並沒有事前約好帶她一同前來,她的確不是我的情人。”
“可你還是讓她一同過來了。你現在看到了,她的到來給我們帶來了多大的驚喜。這樣的驚喜該得到好的保護,就請你好好履行自己護花使者的使命吧。”再狠狠的瞪了一眼,聖渥拉爾拉過拉斐希爾走入了大廳。
傑普達仍有些呆滯的站在陽臺,望見大廳裡聖渥拉爾不時投來的警告目光,不知怎的,一道大大的弧度在唇邊拉開。抬頭看向夜空的黑幕,他突然發現,那個男孩身上不自覺散發的熱力,竟比夜空的星子更光芒萬丈的閃耀在了他的心頭上。
4
拉斐希爾又出去了!
聖渥拉爾氣急敗壞的在大廳裡踱步,在他從管家口中得知諾德亞駕著馬車在早些時候接走了拉斐希爾後,他已經這樣浪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在打圈圈上。
不行!必須將諾德亞的危險性告訴爸爸,他該有義務、有責任知道自己的兒子被一個無比詭譎的男人看上了。那個浪蕩懶散的諾德亞在面對拉斐希爾時會馬上變成一隻敏銳的動物,像一種跳躍過黑暗、瞬間撕咬住獵物的猛獸。作為一名父親,爸爸不能對這種情況視若無睹!
叫上車伕,聖渥拉爾坐上馬車來到了墨洛溫家的工廠,還沒來得及衝上爸爸的辦公室,就看見從廠房裡走出來、一派貴氣的男人——傑普達。忽略男人臉上相遇的愉悅笑容,他直直朝廠房走去。
“如果你是要見墨洛溫先生,他現在恐怕沒時間,因為他正在和兩個客戶談合約條件。”
傑普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聖渥拉爾回頭瞪了他一眼,“我找我的爸爸談正經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傑普達微微皺起眉頭,他的直率讓人珍惜,但過度的寵溺放縱有時會帶來困擾、製造麻煩。“雖然我不太清楚是什麼正經事讓你的脾氣變得像一件易燃物,但你以這樣的態度去對待墨洛溫紡工廠的客戶,無疑會讓墨洛溫先生很為難。你是他的兒子,理應——”
“都是因為你們這些登徒浪子的錯!否則我才不會這麼著急!”他甚至不能砍下這些登徒浪子來讓自己嚥下這口烏氣!
登徒浪子?傑普達錯愣的看見聖渥拉爾大大的眼中蒙上的一層水霧,此刻他就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卻找不到發洩的孩子一樣暴躁易怒,完全不見了以往的冷硬和堅定——話說回來,他的確還是個孩子,只不過對哥哥的保護讓他看起來強硬得像個大人。
“你現在的表情很糟……跟我過來談談吧?”他伸手將他拉到廠房旁邊的空地,這一片土地都屬於赫曼奇家族的封土,他有足夠的時間和地方讓這個男孩發洩一番。
兩人在一片草地上坐下,氣憤讓聖渥拉爾顧不得眼前的男人是他打算戒備的人物。他洩氣的將自己心中的鬱悶說了出來,傑普達也放下心來,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你不覺得這樣過度的保護拉斐希爾,反而是在剝奪他和世界接觸的渠道嗎?”
“這個世界要不是有太多像你和諾德亞這樣的人,我會需要在拉斐希爾身邊圍起一層又一層的柵欄嗎?”
怎麼又把他拖下水呢?傑普達苦笑,“可是拉斐希爾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嗎?我眼中看到的是,你把照顧保護拉斐希爾當成了自己生平的唯一大事,而拉斐希爾也放心的繼續他被保護者的生活,永遠不打算獨立、長大。”
“你不瞭解拉斐希爾,這不是保護照顧,如果我不這樣守著拉斐希爾,他就會一下子消失在我們眼前。”聖渥拉爾搖頭,回想起童年拉斐希爾剛在墨洛溫家住下的情景。
“拉斐希爾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是與眾不同的。他可以一連幾個小時沉醉在書中描述的故事,靜靜聽我給他朗讀。他也喜歡仔細琢磨莫扎特的樂曲,那準確無誤的聽覺和回味樂曲時的專注使他顯得有些陰森可怕。他會一個小時接一個小時的坐在鋼琴前面推敲一段只聽過一遍的樂曲,先是旋律,然後是節奏,最後再把兩者合為一體。他簡直是個謎,根本沒有人能瞭解他懂什麼、不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