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昔日的上官,今日負有戰敗責任且有投敵叛變之嫌的可疑人物,日後財粗氣壯的大老闆——敬酒、祝賀!一時間,席上杯盞交錯,談笑風生,李品仙又拉開嗓門,清唱起京劇《將相和》的段子來。一堂生日酒宴,直吃得喜氣洋洋,意暢開懷。
其實,李宗仁的話,只瞞得了張發奎等人,如何瞞得了白崇禧和黃紹竑。在桂系團體中,白崇禧以其小諸葛的精明預測時局和戰況,又以神出鬼沒的手段來實現自己的目標,故爾頗能贏得全軍將士的信賴。李宗仁為人厚道,操持穩重,說話實事求是,從不謳人,因此,雖無白崇禧之機巧精明,但卻更能贏得將士的信賴,但凡李老總說的話,大家都信得過。現在,見李宗仁說黃紹竑要去做大生意,當大老闆,且已有伍廷颺為其安排一切,更是深信不疑。因去年俞、李回桂,黃、白由龍州出走時,伍廷颺亦隨行,其後,伍廷颺卻沒有再回來,他在香港幹什麼,大家都不清楚,自然以為他是為黃奔走,開啟進入商界的門路了。白崇禧卻只笑不言,他深知李宗仁的一番苦心。中原戰後,馮、閻垮臺,偌大中國,原來林立的反蔣派系,如今只剩下個破碎的廣西和桂、張軍這點殘兵。他們雖然擊敗了滇軍,但形勢對李、白仍然很不利。黃紹竑既然要走,不妨讓他去香港看看形勢,施加影響,發揮緩衝作用,好讓他們喘一口氣,以待時機。但只有一條,不能讓黃紹竑為蔣介石所用,為蔣出謀劃策,置李、白於死地,或效法俞作柏,帶兵回廣西另立政權。黃紹竑見李宗仁為他解脫窘境,心裡甚為感動,又甚為內疚。其實,黃紹竑早已令他的心腹伍廷颺暗中向蔣介石拉關係,這點,李、白根本不知道。剛才李宗仁說的伍為黃去南洋做生意而奔走,只不過是李信手拈來,糊弄大家而已。伍廷颺已為黃紹竑敲開了蔣介石那扇大門,目下,蔣已派高參,黃紹竑的保定軍校同學陳適到香港,迎接黃到南京謁蔣,這個中內幕,李、白毫無所知。黃紹竑見座中氣氛為之一變,便也順階下臺,他舉著酒杯,回敬李、白、張及座中諸人,除了請大家喝酒,表示謝意之外,亦不談他的“生意”及“生意”以外的事業。
生日酒宴在頗為融洽親切的氣氛中結束,最後,便是等著為黃紹竑送行了。李宗仁單獨把黃紹竑拉到一間房子裡,命自己的副官拿上一隻皮箱來,取出一包金條,雙手捧到桌上,對黃紹竑道:
“出去是要花錢的,目下廣西民窮財盡,省庫早空,這些,你都知道的,我只能給你批這點特別費。待我們的日子好過些了,我再派人給你送錢。”
李宗仁又從皮箱中取出一包東西,說:“這是五百塊光洋,算我作為朋友送給你的,實在拿不出手,請你權充路費罷!”
“德公,你們的日子很困難,這些錢,你還是留下罷!”黃紹竑看著這點錢,只感到一陣心酸,桂、張軍糧餉兩缺,從衡陽敗回廣西,已經幾個月沒發餉了,他怎好再要李宗仁的錢。黃紹竑雖然沒有腰纏萬貫,但是,他肯定蔣介石會給他一大筆錢的,他今後的日子,會過得比李、白舒服得多。
“嗨!”李宗仁慚愧地嘆了口氣,“要說花錢的氣量,我們都不如蔣介石呀,他給俞作柏、李明瑞一疊支票便是上百萬,給呂煥炎三十萬,給黃權、蒙志都是十萬二十萬的,他的錢比他的軍隊厲害得多,與其說我們是被蔣介石的軍隊打敗的,不如說是被他的鉅款打敗的。”
李宗仁在室內踱了幾步,又說道:“古人云:‘智者不為非其事,廉者不求非其有,是以害遠而名彰也。’俞、李、呂煥炎、黃權、蒙志他們得了蔣介石的鉅款,背叛團體,而今下場如何?”
黃紹竑雖然感到臉上一陣發燒,但心裡卻說道:“他們不會花蔣介石的錢,而我卻會花。總不致吃豬肉廚出豬屎來的。”他怕引起李宗仁的懷疑,便伸手接過那包光洋,說道:
“既然作為朋友,德公送我的錢,我當然收下,特別費實不敢拿!”
“好罷,一切由你。”李宗仁說道,“我已派人為你包了一艘汽艇,你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就可以走了。”
“嗯!”黃紹竑點了點頭。
“不如意時,隨時可以回來,仍當你的廣西省主席。”李宗仁叮囑道。
黃紹竑遲疑了一下,也點點頭。
“俗話說,明槍好躲,暗箭難防,政界的鬥爭,比戰場要複雜得多,手段之殘酷亦不亞於刀槍拼殺,要多多留意呀!”李宗仁緊緊地握了握黃紹竑的手,“走吧!”
黃紹竑登上泊在南寧民生碼頭的汽艇,李宗仁、白崇禧、張發奎、黃旭初、楊騰輝、李品仙、廖磊、薛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