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涪至葛圩,在葛圩之南有小路,土人叫做祁齊路,穿過銀屏山,可到達邕賓路之四、五塘。”第七軍副軍長兼第二十一師師長廖磊來報。
“啊?”白崇禧心中一喜,即命廖磊將張團董請來問話。
“總指揮,路是有一條啊!”胖胖的張團董小心翼翼地搖著頭,“但山路崎嶇,不僅炮兵馬匹和笨重器械無法透過,便是徒手攀越亦殊艱準!”
“為什麼?”白崇禧皺著眉頭問。
“這條小徑,平時鄉人防匪由南寧方面侵入,打家劫舍,除在路上和路旁佈滿竹釘外,但凡山澗深壑中可通行的獨木橋皆已毀掉,平常人是無法透過的。”張團董道。
“你親自走過這條山路嗎?”白崇禧問。
“沒有!”張團董又謹慎地搖起頭來,“不過,只要到了葛圩,是能找到嚮導的。”
“就請你跟我們到葛圩去物色嚮導如何?”白崇禧道。
張團董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到葛圩去找嚮導可以,可是,我……難以奉陪過銀屏山呀!”
白崇禧道:“只要你能為我們找到嚮導就行了,不要你過山。”
白崇禧隨即傳下命令,大軍由苞橋經鄧廣、羅涪轉向葛圩。到了葛圩,張團董果然找到了一名六十餘歲的壯族老獵人。白崇禧問那老獵人:
“老伯,從銀屏山去南寧的小路,你識得嗎?”
“走過百幾十遍囉,腳毛都掉了一大把,怎麼不識得!”那壯族老獵人豪邁地答道。
“我們要到南寧去打紅頭軍①,請你為我們帶路,我有重賞!”白崇禧道。
①滇軍帽上有一道紅箍,桂人稱之為紅頭軍。
“重賞?”那老獵人把白崇禧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嘿嘿一笑,“長官,我到哪裡去領賞呀?”
白崇禧即命副官取出一包光洋,交給那老獵人。不想老獵人卻搖手道:
“我們山裡人做事實打實,事還未成,怎好要你的金銀?”
“也好,到了南寧,我加倍賞你!”白崇禧頗有入鄉則俗的意思,也不勉強。
“到了南寧,我找哪個去討賞呀?”老獵人笑道。
“我就是白崇禧,本人說話從來算數,你要不信,我可先給你寫個手令。”白崇禧說罷隨即用鋼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賞嚮導光洋壹百塊”的手令。
“不必,不必!”那老獵人笑著直搖頭並不接那手令,“看見麂子,追到才算數!”
“你……”白崇禧不高興了,“到底帶不帶路?”
“白總指揮,”張團董忙道:取他的意思是,即使帶路,你們也走不了那條小路!“
“啊,”白崇禧點了點頭,對那老獵人道,“老伯,只要你能走,我們就能走,作為本軍的最高指揮官,我要親自跟著你走出銀屏山!”
“好!”那老獵人眨著一雙精悍的小眼睛,從白崇禧手中拿過那張寫著“賞嚮導光洋壹百塊”的字條。
白崇禧在葛圩給南寧黃旭初發出電令,定於兩日後(即十月十三日)大軍抵南寧城外,要黃率守軍衝圍而出,內外夾擊敵軍。白崇禧同時命令四、七兩軍,將炮兵馬匹、無線電臺、大行李等笨重東西,全部存放葛圩。命廖磊率第二十一師為前衛,晝夜兼程,透過銀屏山,限十月十二日到達邕賓路上之四塘圩,十三日上午到達南寧郊外之林墾區。張發奎和楊騰輝率大隊隨後跟進。全軍在葛圩殺豬宰牛,飽食一餐,只帶一天干糧和身上槍支彈藥,向銀屏山進發。
白崇禧破釜沉舟了!
銀屏山坡高崖陡,谷深巖幽,峰巒層疊,險峻異常。廖磊親率一尖兵連隨那壯族老獵人在前探路,白崇禧則帶著他的衛隊營,緊跟著尖兵連之後前進,他腳穿與士兵同樣的草鞋,用一節細小的麻繩,拴著兩隻眼鏡腿,綁在腦後,攀著岩石艱難前行。犬牙似的利石,鐵絲網般的刺叢,把他的手和臉,劃出一道道血痕;將他的衣服,勾出一個個破洞。他不皺眉,不咬牙,只是不時騰出手來,摸一摸腦後那拴著眼鏡腿的麻繩。北伐後這四、五年來,白崇禧一直率軍鏖戰,東征西殺,馳騁疆場。但他地位顯赫,多以舟車代步,還從未象今日這般跋涉之苦。白崇禧是條硬漢子,有百折不撓的毅力。廖磊曾勸他,在葛圩指揮即可,何必以一營長之身份翻山越嶺,親冒矢石?白崇禧笑道:
“燕農兄,我在百色時當過營長,敗退到貴州不幸在山崖上跌斷了腿,那時我才二十八歲。今年我也不過三十七歲,我準備再從營長做起,九年後,也不過四十六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