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個黑洞,隨著時間的流逝抽痛著心臟不斷擴大。
桌上菜餚精緻,美酒月光,陸寧心裡卻悽苦難耐,本想命人把這些都撤下去,臨到開口又沒有隱園裡以少主自居的自信,只得沉悶的做到桌前,沒有僕從上前,就是雪雁也站在稍遠的地方,這別院的規矩向來是穆子陵說了算,既然吃頓飯還要如此涇渭分明,顯然是早就吩咐好的。陸寧輕輕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忍住了滾到嘴邊的奚落,裝模作樣的坐到桌前,正要舉筷便被一陣急切而紛亂的腳步聲打斷了。
來人正是別院總管馮子奇,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馮子奇朝陸寧抱了抱拳:“陸公子,太史令鍾會大人和中書侍郎郭舍人投了帖子來拜訪,主子不在,勞煩公子代為應付一二,公子無需費神多想,只要隨意寒暄一陣屬下便會送他們離開。”
陸寧一直沒有說話,等著馮子奇說完了半響才微微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多說了一句:“心思太多,非武將之福也。”馮子奇愣了一瞬,離開的時候似乎更狼狽了些。
馮子奇前腳離開,太史令鍾會和中書侍郎郭舍人就踩著馮子奇的腳步闖了進來,陸寧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暗自冷笑。自古就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以穆子陵目下在南唐的威望,即便是有什麼錯處也容不得他人質疑,不管馮子奇與他們準備唱一出怎樣的好戲,終究只能慘淡收場。
中書侍郎郭舍人年少得志,為人本就倨傲,既按著禮數投了拜帖卻又見不到穆子陵,當下便神色有些不豫,言辭之間也苛刻起來:“不知公子什麼官職,既比在下早到,還得了將軍設宴款待,想來亦是朝中顯貴,為何在朝堂上無緣得見?”
陸寧拿著白玉材質的筷子,慢條斯理迎著月光在桌前旋轉了一圈,噎著嗓子妖嬈的回了句:“案牘常勞形,入朝為官這等費時費力之事在下毫無興趣,橫豎不過是將軍後園裡的一個玩物罷了,不過這般菜餚,怕是郭大人亦無緣得見吧。”
太史令鍾會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已經倚老賣老的口出惡言:“你這不知羞恥的孌寵,竟還把這等給祖宗蒙羞的醜事言辭鑿鑿的掛在嘴邊炫耀,若是耽誤我等大事,後果又豈是你這卑賤的男寵能承擔的?”
陸寧正待回話,默默站在陸寧身後多時的雪雁已經按捺不住出言反駁:“既然穆將軍在御苑赴宴,你們既有要事為何不能面陳卻要拐彎抹角的來求我家公子?”
雪雁此言一出,陸寧暗叫不好,這兩人既然特地挑穆子陵不在的時候迂迴到此定然是早與馮子奇達成了什麼交易,這兩人不論什麼官階,目的也只有一個,不過是不痛不癢的羞辱陸寧一番罷了,縱然真有什麼事要請穆子陵定奪,這個求字卻無論如何也不該由雪雁這樣的身份說出口。
大約是平日裡陸寧慣得太過了些,雪雁雖然沒了初進園子時的拘謹,恐怕連規矩和禮數也忘的差不多了。果然雪雁話音未落,郭舍人已經氣急敗壞的咆哮出來:“來人,給我把這個不知進退的逆僕拖下去。”
這裡是軍神的別院,郭舍人話音就這樣沉落到華彩瑩瑩的夜色裡,沒得到回應。正當陸寧鬆了口氣的時候,太史令鍾會的隨侍已經如狼似虎的一擁而上將雪雁拖了出去,陸寧欲施毒相救,哪知這群侍衛之中暗藏高手,眼疾手快便一個折頸朝陸寧襲來,連日來被穆子陵的禁制一再壓制,陸寧體內蠱蟲本就極不活躍,如此一來,陸寧自身難保哪裡還有從容施毒的餘地,眼見著自己也要受傷,風九才從暗處揮出一掌把那個出手的侍衛推了開去。
那侍衛神色一變,驚懼的朝著陸寧身後掃了一眼,便罷了手和其他人一道拉了雪雁下去。經此變故郭舍人也頗有些意外,貼著鍾會發跡附耳細語了幾句,兩人便帶著雪雁揚長而去。陸寧頹然的跌坐到椅子裡,有氣無力的朝著虛空問了句:“風九,為何不及早出手。”
風九依舊是萬年不變的一副面癱神色:“她雖是你侍女,卻終究還是主子的人,既然連主子都沒交代要保她,我又何必多事?”
陸寧淺淡的眸子直直落盡風九波瀾不驚的眼內,想找出他這麼做是出於自己的判斷還是穆子陵有意為之,不一會兒,便敗下陣來,所謂暗衛都是刀劍加身也面不改色的人物,要單單從神色上找出什麼破綻來,自然是不可能的。
陸寧原本就沒什麼吃飯的心思,經此事端更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回房去躺下了。即便是完全睡不著,但也好過獨自面對這樣清冷的月色。不曾想,樹欲靜而風不止,雪雁被帶走後,不足半個時辰,穆子陵便回來了。
陸寧半躺在床上呆呆看著穆子陵眼中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