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雲外去了?”
穆子陵一轉頭,夜風中的陸寧衣袂飄飄,神色清淡,顯然不過是虛情假意。穆子陵沒有過多的琢磨陸寧的心思,只衝著這幾句難得的溫言軟語亦覺得有些高興,一探身從隨侍的托盤上取了酒盅來,雙手舉杯送到陸寧眼前,宮燈愈發映襯出穆子陵的英挺來:“酌君一杯,如沐春光。莫說三杯,縱是千百杯子陵也甘之如飴。”
此言一出舉坐皆驚,有些定力不好的朝臣們甚至噓聲響成一片。唯大司馬司空明處變不驚,依舊面不改色的問了句:“對明年秋試的主考官人選,將軍可有考量?”
穆子陵語氣卻是急轉直下,恍若風暴:“除了郭舍人,誰都可以,待御宴之後我便連夜入宮上書國主治了太史令和中書侍郎的大不敬之罪,不論是品階官銜還是律法辯條他們到大將軍別院逞兇鬧市俱是罪無可赦,至於其餘人選,大司馬看著辦便是了,本將軍只是武官,不明白文人們的花花心思,更不喜歡有人亂嚼舌根,若是你們能守住這江山,那不論是誰要來坐鎮中軍,本將軍都歡迎至極。”
陸寧以極其怪異的姿勢歪在穆子陵懷中,倒是真能有閒心把御宴上的菜餚嚐了個遍,一來是他確實有些餓了,二來是穆子陵方才的話太過出乎意料,陸寧需要好好消化。
很明顯這樣的語氣和態度與其說是商量,倒不如說是威脅了,既然是直白的威脅,那麼這一鬆一緊,先是服軟認錯讓人不好揪著私養孌寵之事借題發揮,又給足了文武百官的顏面。爾後再急轉直下把排除異己這樣站不住腳的事歪曲到一個模糊難分的大不敬的罪名上,智計手段不可謂不叫人稱讚。更何況這個大不敬至始自終便只有將軍別院的人知道真相。
陸寧幾乎是毫不掩飾的重重嘆了口氣,面對這樣的穆子陵,不論是智取還是力敵,他都沒有絲毫機會,南唐文武百官都被其玩弄於鼓掌,又何況自己勢單力薄?穆子陵三杯酒還未喝完,席間氣氛就已經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即便是御宴,再落到陸寧嘴裡也不復方才的美味了。
陸寧心裡的挫敗感排山倒海翻滾而來,每次與穆子陵的交鋒,自己佔不到分毫便宜,只能讓自己在這莫名其妙的感情裡越陷越深。對上穆子陵這樣的對手,反抗也好掙扎也罷不過是徒勞,至於享受,陸寧只能哀嘆一聲無福消受了。
很快朝官們就在不算愉快的氣氛裡在大司馬司空明的帶領下紛紛告辭,這場御宴終究還是隻剩下了穆子陵和陸寧獨處。
五彩的琉璃宮燈依舊燭火通明,穆子陵面上的狠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隱沒的失了蹤跡。他手裡的一小盅酒兜兜轉轉了這許久,竟還是溫熱的,陸寧心中一動便將手邊的杯子拿了過來,揚手敬了穆子陵一杯:“穆子陵,原先我還以為你是擁兵自重要起兵造反,卻沒曾想這小小的南唐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以你的文治武功,恐怕不是區區一個南唐能夠滿足的吧。”
穆子陵淺笑著掃了陸寧一眼,便就著壺嘴把一盅酒都喝了個乾淨:“在朝便要一統天下四海昇平,在野便要獨步武林仗劍天涯,不知隨雲可有興趣與我比肩共享這盛世江山?”
陸寧不僅不遲鈍,恐怕還是在世間少有的伶俐之人,穆子陵一再坦露心跡他又怎會察覺不到,只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帶給他的感覺太過複雜,但無論是怨恨、無助還是憧憬、欣賞毫無疑問都談不上喜歡,於是此情此景之下,對著穆子陵目光灼灼言詞切切,他也只能無力的轉過頭去,選擇沉默。
酌君一杯,如沐春光。恐怕這春光再好,在熾焰驕陽下也只能落得個煙消雲散的慘淡下場,這是一場以一輩子的悲歡喜樂為賭注的豪賭,而陸寧還未等到塵埃落定便已經滿盤皆輸,因為陸寧從來都不屬於他自己。
宴席一散,御苑因為地廣人稀便顯得頗有些冷清了。穆子陵騎著馬隨意穿行在臨遠的巷道之間,若是有諫議大夫看到難免會因為深夜縱馬參上一本驕奢吧,不過在南唐恐怕就只能是空談而已了,陸寧原以為,穆子陵方才說什麼深夜入宮面君不過是句戲言,未曾想竟是言出必行。
在經過了方才一段插曲之後,陸寧對南唐的這樣一位傀儡國主也難免多出幾分好奇來,畢竟傀儡帝王要能穩坐江山比之明君暴君甚至是昏君都還要難。坐在穆子陵身後,陸寧再度和他一起穿過深夜的集市,兩番穿過這條熟悉又陌生的街市,心境也是天差地別,一次是心情忐忑如履薄冰,一次是心如死灰,前途暗淡,似乎只要和穆子陵搭上邊,陸寧就總是要遭遇不幸,只是糾纏到如今,兩人之間已經不單單是隻憑愛或恨就能區分的。
南唐的皇宮並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