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陸寧說完,莫小五和莫小七便雙雙半跪在陸寧身前,年輕的俊臉上神色堅定:“初五、初七,願和公子共進退。”陸寧正垂著眼不知道如果回應,莫小七就嗖的一聲立起來,饒有興致的問道:“那穆子陵究竟是什麼人?竟連龍首也要懼他三分,還讓公子離開隱園?”
陸寧眼眶微熱,喉嚨乾乾的,良久才回了句:“那是南唐軍神穆風,隱園既在南唐,又怎能不避其鋒芒?”
“那公子出了隱園有何打算?”再開口的卻換成了小五,陸寧忽然有些欣慰,既然自己別無他求,索性就陪這兩個傢伙瘋一把好了,於是想也沒想便回了句:“自然是行俠仗義,浪跡江湖啊。”
話一出口,陸寧立時便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對著奪去自己武功的莫小五說什麼行俠仗義,浪跡江湖的打算,豈不是給人添堵麼?好在小七素來機靈,忙不迭接了句:“公子要去闖蕩江湖那自然是好的了,看那蜀中唐門不過會些製毒的細枝末節便如此跋扈,若是公子去了,恐怕連武林盟主也不在話下吧。”
隨著隱園前院傳來的巨大轟鳴聲,關於將來的話題就這樣戛然而止,陸寧呆滯的看著夜空中升起的巨大火焰,什麼話也說不出。淒厲的哀嚎和排山倒海的晃動接踵而至,陸寧麻木的被莫小五揹著往七星路疾行了去。那裡卻早已是一片火海,陸寧恍惚的站在長廊的轉角處看著師父一身白衣的抱著莫叔叔,無數箭矢流星雨一般從四面八方墜落下來,武功稍好一些的死士都飛掠在房簷屋角之間,或以一第三,或以二戰五被身披甲冑的軍士們圍困著。陸寧正要開口,卻完全不知道該讓小五和小七去支援何處。
一匹白馬已經帶著雷霆呼嘯之勢雄赳赳的擋在陸寧眼前。陸寧僵硬的梗著脖子,一眼便望見穆子陵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俊臉,那五官依舊是浩然而銳利的,眉目英挺輪廓端正,只是那眼神卻褪去了溫潤的表象,餘下了全然陌生的暴虐和狠絕。
陸寧無奈的張了張嘴,卻因為喉嚨早已經焦渴的幾乎著火,喑啞著嗓子什麼也沒說出來。穆子陵只是深深看了陸寧一眼,什麼也沒說,便從馬上飛掠出去,姿態瀟灑,動作果決,陸寧腦中還可笑的想起某句古詩來:“一點寒芒先到,而後槍出如龍。”
莫小五和莫小七早已經不知去向,站在陸寧兩側的是他從未見過軍士,陸寧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穆子陵偷襲了自己的師父,顧離素白的衣襟上豔麗的血色像是一朵妖冶的紅蓮深深刺痛了陸寧麻木的心臟,他難堪的癱軟到地上,想要撕心裂肺的大叫,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焚盡一切的烈焰因著突如其來的夜風更兇猛了些,不知是隔著火光還是淚光的緣故,陸寧眼前的顧離漸漸淹沒在無數黑暗的陰影裡,模糊難辨起來。
精神恍惚的陸寧處在昏厥的邊緣卻又無比清晰的聽到師父那熟悉的清朗聲線,只是那聲音裡再也沒了鎮定自若的安然,剩下的只有激盪不休的悲愴和不甘:“一牆翠綠燃盡半空,一生情懷浸透半生。”
這非詩非讖的句子翻來覆去被顧離吟詠了數次,才漸漸微弱下來,湮沒在無數嘈雜裡。陸寧竭盡全力的去聽,卻再也捕捉不到顧離半點音訊,身心俱疲,悲痛交加,陸寧一張口便噴出一大口血來,隨後就利落的不省人事了。
在一片混沌之中,陸寧什麼都看不見,像是被濃霧遮蔽了感官,唯獨聽力超乎尋常的敏銳,似乎那些猙獰的鐵騎依舊在身邊如狼似虎的衝刺踐踏著隱園裡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年輕容貌。渾渾噩噩之中,陸寧無論如何也無法逃脫這突如其來的夢魘,朦朧的在夢裡便開始大叫:“師父快走,寧兒的蟲子都不見了,寧兒眼睛也瞎了,什麼也看不到了,求求師父帶上小五小七一起走,他們都很有用,會做飯,會砍柴,還會飛簷走壁和放風箏。”
“寧兒,莫慌,師父在這兒呢,乖乖的安靜下來,別說話,先喝點水。”耳邊不知傳來誰的聲音,溫柔低沉,帶著讓人安心的沉穩,陸寧終於不再胡亂掙扎,又安靜的昏睡過去。
穆子陵自然知道隔絕了魔教傳人和蠱蟲的感應會很痛苦,卻未曾料想到這痛苦會強烈到讓人精神錯亂的地步。他緊繃著冷峻的容顏,沉默的離開了客房。這個別院很大,依山而建,雖從外牆和屋宇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但若你有幸看到這個山莊的牌匾,定會忍不住驚撥出生——軍神別院。
陸寧完全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正好是在正午,門外的陽光熾烈的讓人睜不開眼睛,意識剛剛恢復,喉嚨深處就像是被煙火翻來覆去燻烤過一樣,焦灼難耐。一抬眼,陸寧便看見了自己親手用狼毫筆寫上去的星字小篆,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