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其實都還只是個倔強的孩子……
或許,在曉菲姐眼裡,我從來都只是個孩子,現下看來大概還多了份遲來的任性|吧。
她問我:“真的決定了?”
我點頭,“二十多年來,我從沒真正想做過什麼,這次,我想任性一回。”
她無言地瞪了我半天,最後有些氣餒地說:“去吧去吧,乾爹乾媽那邊我去說就是了,你也別太擔心,既然是我乾爹乾媽,我自然會照顧的。”
我笑,“謝謝你,曉菲姐。”
雖然說要走,申請也下來了,可等簽證批下來還是有些時間的,這期間我還是得回家一趟。儘管曉菲姐說會幫襯著跟爹孃說,可爹孃到底是我爹孃,有事兒,總還是得親口跟他二老說的。
當娘聽說我要到國外公幹,一開始是驚訝,之後又有些驚喜,最後卻變成了擔憂。爹則是一言不發地聽著,在娘說一個人在外多不容易的時候,爹反倒說了句男人出去見見世面也是好的,去吧,家裡好著,別顧慮太多。從來不知道爹說話如此有感染力,但這話卻說到了我心坎上,讓我酸了個翻江倒海。我從前沒有向家裡要求過什麼,都是爹孃希望我怎樣我就怎樣,多年以來也已經養成了慣性就不覺得怎樣,現在這樣的對話聽來陌生的同時卻又有點說不出的感慨。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爹孃沒有我想象中的不能接受我的變化……
事實上,我並不是真的去國外公幹,而是參加了無國界教師準備前往的非洲。在很多人眼裡非洲落後,貧窮,困苦,甚至無望,我也是這樣覺得的,但自從大二那年的支教開始我就一直想做點什麼,現在總算是跨出了國際性的一步。
這些年來,我心中雖然一直沒落下那個為貧困做點什麼的念頭,可到底能力有限也就事與願違更多些,其實,說到底還是肩上自以為的責任太沉重,我自己尚且自顧不暇,哪來的能耐思考別人的死活?
直到發生了許民的事,直到他……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才有了種當頭一棒的恍悟。
這麼多年來,我活的太無所謂了,起碼,在對人處事方面,的確是這樣的。我以為我偶爾看到不平之事憤怒憤怒一下就對得起所謂的道德良心,我認為只有把所有的不平困苦公佈於眾就能救贖那麼一個群體,我以為我不去聽不去理不去面對事情就不會發生,我認為……我就是太過自以為是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以致忽視了很多,以為自己懂得的那些已經是真理就足夠我看透這個世界,卻不料,我不過懂個屁。
活了這些個年頭,還沒經歷過真正的死亡,可當親眼目睹了許民幾近瘋狂的自殺時,我真的傻了,我把自己困在房間裡好幾個星期,不停地想,不停地想,但還是想不通,想不通他為什麼要自殺,其實我更想不通的是,他為什麼會走上吸毒這條路,到他死還是想不通,可那已經不重要了,我一直不能忘懷許民清醒時曾經對我的控訴,當時他聲嘶力竭著壞掉的嗓門推開我哭喊的模樣也一直深刻我腦海,更別說他說的那些話——他說,當我需要你們時,你們在哪?他說,我舉起過電話,我有想過給你們打電話,可是我打不下去。他說,你們就沒想過給我打上一個電話嗎?!他說,我們不是兄弟嗎?他說,關心一下我,會死嗎?!
不會死,真的不會死,只是後來,卻無形中把他給害死了。
原來,忽視,能害死一個人;原來,就是少了那一點點的關心,會抹殺掉一個存在;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太遲”……
就像歌裡唱的一樣,我們總推說忙忙忙,總以為等有錢了有勢了有這了有那了,就報答父母就大搞慈善就怎樣怎樣就如何如何,卻忘了,有些事,等不及這些美麗的等待,有些人,等不來這些絢麗的未來,世界每天都有太多事發生,莫要等到天上俯瞰才來悔不當初,誰也承受不起這樣的太遲。
愛,就說吧,關心,就表現吧,珍惜,就告訴吧……
不說,沒人知道;說了,或許還能救人一命。
世間的困苦太多了,有時就差那一秒就是天堂跟地獄的分隔,所以,別等,趁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好好珍惜吧,別後悔,起碼別讓自己遺憾。
在離開家的時候,第一次,我緊緊抱住爹孃說我愛他們,娘聽了緊緊掩住嘴淚流滿面著無言握住的我手,爹別開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當列車緩緩開動的時候,突然一陣痛徹心扉,為什麼人總要在失去時,總要在得到沉重的教訓後,才來恍然驚悟才懂得去珍惜?
許民走的時候,只有我陪在身邊,其實說是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