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我那時正好去探看他,卻意外地看到了讓我銘記一生的畫面,他那怒視著我的無法瞑目的眼眸,在後來無數個夜裡都讓我抱頭慟哭至驚醒。
這個夢魘,大概會跟隨我一輩子。
悼念會上,許家人表現的很冷靜,我不知道那是傷心過度了,還是怎樣,我只知道,站在靈堂之上的我快要窒息過去了。
趙文和劉憧都有趕過來,一開始他們還以為我在開玩笑,末了,聽到我撕心裂肺的痛哭,電話那頭頓時死寂一片。四個人,突然少了一個,那種感覺,真的很像個玩笑,如果真的是玩笑,那該多好?
悼念會那天我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輕度昏厥之後就被送回了家,所以那次並沒來得及跟趙文他們多說什麼。而今天,我們約好回南城聚一聚,我想,現在他們也都在回去的路上了吧。
由於我坐的是火車,所以回到南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直接趕赴學校操場時,遠遠地就看到兩個人,一個很隨意地站著,一個則在竄上竄下地玩著雙槓,站著的無疑就是劉憧,也是他首先發現的我,看到我,大力地揮舞著雙手喊我凡。
也不曉得是不是觸景傷情還是怎樣,聽到這一聲喊突然就酸了鼻子。
“小凡!”趙文跳下地後也明朗地喊了我一聲。
“等很久了?”
“是很久了。”來到他們面前,猛地就被拉入一個結實的懷抱,我愣了下,然後無言地回擁。
“凡……”放開趙文後,我笑著擁抱了劉憧,上次沒好好瞧的他,現在才發現他好像長高了不少。
“走吧,吃飯去!”
“好久沒吃學校餐廳的菜了,不知道水平怎麼樣了。”
“估計好不到哪裡去……”
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好不熱鬧的樣子。
我知道我們都在努力營造一如既往的那種氣氛,可是其實這種故意為之的體貼卻更讓人感覺荒涼。氣氛可以再造,人卻不會再回來了。我現在才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沒有了。不是我故作陰鬱,而是心底的冷始終無法遮掩。沒有失去過的人,大概無法體會這樣的痛,我從前也不知道,是許民用生命教會的我,這課程太昂貴,我不敢荒廢也不能荒廢。
從學校出來,我們去了酒吧,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去酒吧喝酒,沒什麼感覺,就是想喝酒罷了。
酒盞間,他們問我為什麼非要去非洲,那裡疾病橫生,抵抗力再好也承受不起。
是啊,為什麼要去非洲呢?國土上需要救助的就多不勝舉,為什麼要千里迢迢跑到他國去呢?為什麼呢?事實上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有些事所以會發生,不過是因為在那個時間正好某個觸發點出現了,隨後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罷。既然是無國界教師,那去哪又有什麼區別?再說,我學的本來就是對外漢語,這樣也總算專業對口了,只是這樣的對口似乎有些大器晚成的蹉跎。
“要去多久?”
聞言,我抬眼看向正對面的趙文,微笑道:“這個我真不知道,不過我會寄明信片給你們的。”
“非洲有明信片賣的嗎?”一旁已經有幾分醉的劉憧驚奇地問。
我笑,“不知道哎,或許有或許沒有。”
“凡,我跟你說,我會去找你的,你等著……”說著突然就倒了下去再沒聲響,我忍不住笑,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酒量還是一樣差勁啊。
之後,我跟趙文也沒有久留,一人一邊扛著劉憧打車回了他們訂的酒店。
回到酒店後,劉憧在臥室裡睡,趙文要了幾瓶酒讓我過去喝,我回頭看了眼一動不動的劉憧,走了過去。
趙文點的是威士忌,我不知道度數多高,但喝下去感覺胸口一陣灼灼的,估計不低就是了,然而我才喝一杯,面前的他已經在喝第二杯了。見狀,我開口說:“你別急啊。”
放下酒杯,他笑道:“不多喝點,我怕睡不著。”
無聲地看著又自行斟滿就喝的趙文,我輕扯了下唇角也為自己倒了一杯。
喝到後來,我倆都從椅子上滾坐到了地上。雖然有些失態了,但其實我神智還在,就是異常的頭暈,一旁的趙文已經放棄了杯子,直接抄起整個瓶子仰頭就灌,那喝法相當的不要命,我伏在椅子上歪頭看他,鼻子突然沒忍住一酸。
“趙文……”
我伸手一把抓住他喝酒的手,他一個措手不及被酒嗆了個滿肺,頓時咳的撕心裂肺起來。
咳到後來總算停了下來,抬眼間正好對上他血紅帶淚的眼睛一瞬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