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打我…?”琅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滿是淚痕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怨憤。
石淵回過神來,顫抖著嘴唇,拼命搖頭:“不…我不是故意的…”
“我對你太失望了…”琅嬛罵道,抱著懷裡的孩子轉身就跑。
“琅嬛——!”石淵追了出去。
一瞬間的功夫,只剩下了周錦嵐一人,呆呆地坐在地上,腦袋裡一片空白。
盛夏,知了在樹上沒完沒了地叫著。熾熱的驕陽毫無保留地烘烤著大地,傾軋著萬物所有的水分,同時也烘烤著人心。
周錦嵐坐在路邊一條狹窄的無人小巷裡,無神的睜著雙目,汗水順著他略被燒焦的髮絲不斷淌下,直刺得臉上的燒傷如針扎一般疼痛。
他腦子裡太亂。有太多太多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在糾纏著他,死死地攫住他的心口,讓他透不過氣來。
似乎是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他身邊的人,包括父親、兄長、方子璞、石淵…他們所有人都很清楚自己在想什麼,要什麼,該努力什麼,為了得到什麼又該失去什麼。。。他們全都堅守著各自的立場,保護著各自珍視的東西。他們都比他活得明白。
唯獨剩下他周錦嵐一人,一直生活在自己狹小的世界裡自作聰明。而在別人眼裡,他卻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瞭解,什麼都不懂。
是啊,什麼都不懂。
與周家絕義,與小書生決裂,那些全是他自己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是他活該,怨不得旁人。可是…宋伯伯的死呢?能怨誰?石心安的死呢?又能怨誰?那條繁華老街上的房屋毀於一炬,弄得成百上千人無家可歸,乃至妻離子散…又該怨誰呢?
“是你的父親!是他們那些貪贓枉法的狗官!”琅嬛悲憤的話語依稀還在耳邊迴響。
是的,這就是答案了。
其實,他早就該面對了,只是他一直不願去面對。
那天晚上三更時分,翰林院編撰陳景煥大人家的硃紅大門被人敲得震天響。“咚咚咚”的巨響似是要貫穿夜空一般,幾乎引得附近的狗兒全部狂吠起來。
陳府的老管家不耐煩,慢吞吞地走來開門:“我們老爺早就歇下了,您有什麼事兒明天請趕早…哎!你不能擅闖啊——”
來人管不了那些,側過身子從老管家身旁飛快地跑過,發了瘋似的一路闖到陳府大堂。
“大人!陳大人——!”
陳景煥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半眯著眼,迷迷糊糊走了出來:“什麼事情這麼吵——周錦嵐?你今天怎麼沒去翰林院報道?天哪!你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你的臉——”
的確,周錦嵐的臉上零零星星全是木屑留下的觸目驚心的燒傷,他的袍子上也全是黑乎乎的破洞,但是他不在乎。他簡短的打斷了陳景煥的絮叨:
“大人,你在都察院可有認識的人?”
陳景煥一愣,摸了摸後腦勺,道:“倒是有幾個熟悉的同生,怎麼了?”
周錦嵐繼續問道:“那麼,大人您還有野心麼?”
“野心?”
“是,升官的野心,贏得聖恩的野心。”
“你…你三更半夜闖入我府裡就是為了問這個?”陳景煥覺得奇怪。
“不,我要把他拉下來,我需要你的幫助。”
“啊?”陳景煥更迷糊了。
周錦嵐著急,不管他懂沒懂,一伸手,徑直把人往後堂拉去。
“哎——我說你等等,你說什麼拉下來?把誰拉下來?”陳景煥一邊掙扎著一邊問道。
好容易兩人僵持到了後堂,周錦嵐停下腳步,直直的望進陳景煥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我爹,當朝宰相,周文詹。”
18、不鳴則已
夏日的夜晚,總是悶熱和沉寂。庭院裡少了白晝喧鬧的蟬鳴,卻無故多了些更為細小的動靜,或是雛蛙,或是蚊蠅。
忽然,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打破了陳府一汪平靜的池水。屋內的人停止了竊竊私語,對望一眼,陳景煥站起來,輕手輕腳地去開門。
“你們終於來了,可等死我了…”陳景煥眼淚汪汪的看著站在面前的三個人,以一副閨中怨婦似的口吻說道。
眼前的三個男人無論是在相貌還是身量上都大為迥異。打頭的那個瘦高個兒,三十歲上下,俊眼修眉,一臉英氣。在他後面站著的,是一個小矮個兒,身量嬌小瘦削,一張帶著酒窩的娃娃臉,形容親切。最後壓軸的是個中年男人,四方額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