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都明顯地興致大減,那些喝酒吃飯的請帖,都是直接由天風醜或我回帖婉謝。只是這袁袁靖安不同於旁人,就是雨扶風,要在那個圈子裡廝混,也不能太過駁這個人的面子。
袁家是蘇州仕紳中的首領,簪纓世家。袁老爺子乃是當今太傅、文壇領袖。長子袁而,字靖安,天生清貴高華、才情卓縈,十四歲進學,十七歲中舉,名動天下。不想中舉那年秋天,與一班仕子去虎丘遊玩,失足滑倒,順著山坡摔滾了一里多地,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卻也斷了一臂一腿,在床上躺了一年多。耽誤了大考不說,右臂還落下毛病,僵木不很聽使喚,陰天下雨時時疼痛,原本一手好書畫也大受影響。
經這一番打擊,袁大公子心灰意冷,就此棄了科舉入仕的念頭。滿腹才情都轉去研究園林建築、花鳥蟲魚,把他家一個二株園挖挖補補,十幾年下來,竟作成江南第一名園。每日裡便與一班清客文人在園子裡吟詩聽曲、飲酒賞花,倒也閒散風流。
當年我還在蝶舞樓時,曾在些酒宴歡會場合見過袁靖安幾次,倒是一個真正有學問的人。對我們這些侍候的人,也都溫和客氣、彬彬儒雅,並不召人討厭。我也不知道雨扶風是早就與袁靖安有交情,還是想要籍機見識二株名園,總之看到袁家的帖子,就一振數日的頹風,欣然決定赴會。
雨扶風去後,客棧裡只剩下我和天風醜,以及幾個僕役。如果沒有召喚,那些白袍僕役向來就跟不存在一樣,幾乎可以說又是我和天風醜獨處。我當然還是有心沒膽不敢去招惹他,乖乖縮回自己屋裡看書加胡思亂想。卻不想呆沒多久,“咯咯”敲門聲響,竟是天風醜走來找我。
“紫稼,我要出去走走,你也來嗎?”一身淡青色勁裝,天風醜一手扶著門框,對我說道。身後院子裡陽光爛漫,揹著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那一對眼睛,仍舊透出冷淡清澈的光。
我腦袋“轟”地一聲,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天風醜竟主動找我一起出門?莫不是做過那事,就真的不一樣了?早知如此,我……
“紫稼!”天風醜的聲音把我驚醒。我眨一眨眼,張開嘴巴,一時不知要怎樣回答。我當然願意和他去。不過,簡單的一個“好”會不會太生硬了?讓人覺得我心中勉強,他會不會高興呀?或者我應該說……不等我想定,天風醜已經不高興了,聲音冷硬起來:“不想來算了,我自己去。”轉身就走。
“啊!不!我去!我去啊!”我大急,脫口叫道,從床上一咕嚕滾起,趿上鞋搶出房門。匆忙中抓在手裡的外衫拖在地下,絆得我一個踉蹌,急忙搶前兩步,勉強保持著平衡。
“咦?你這人……我好歹也教過你兩招的,怎麼走兩步路還會跌跤!”天風醜從門口退到院子,伸出一隻手來防我摔倒,說道,“先把長衫穿好。這樣子出去成什麼。”
“啊!是。”我匆匆穿著衫子,小心地窺看他的神情。剛才那話,埋怨和不以為然中,恍惚有著取笑的味道,是我聽錯了嗎?他在笑話我?
慣常的清冷神情令我的窺探無功而返。天風醜默不出聲地等我係好長衫的扣絆衣帶,提上鞋,這才召過一個僕役,交待他說:“我和紫稼出去逛逛,晚飯不回來吃了。爺若早回來問起,就說我們入更之前一定回來。”那僕役面無表情地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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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的美女就是多!真是奇怪,上次出來時怎麼就沒發現呢?我與天風醜漫步在下午的陽光裡,走過兩條街,不由泛起這樣的念頭。
真是的,上次出來時滿心想七想八,錯過了多少美景啊!唯一令我不滿的,便是投過來的眾多含情眼波,倒有七成的終點都是我旁邊那冷人兒。而所有目光中來自男人的那些,倒是無一遺漏,全都照顧了我。真是一群沒眼光的傢伙!天風醜相貌雖不及我漂亮,長年習武練就的完美身材和肌肉彈性卻不是我可比的,尤其那處的緊窒美妙……
“紫稼。”天風醜突然叫我。我唬了一跳。難道他真知道我想些什麼?扭頭看時,還好仍是那一零一號表情。“我們進去喝杯茶好不好?”他說。我這才注意到我們正停在一家茶樓門口。
我沒有反對。因為那件事,我這幾天心神總是繃得緊緊的,生怕雨扶風忽然說出要罰我的話來。他越是溫和好侍候,我就越是擔心。桌子上有他大爺在,吃飯就不很有胃口,今天的中飯就沒吃幾口。去茶樓再吃些點心也好。我抬頭看看,黑漆匾額上“集雅閣”三個白字,頗有點兒灑逸的禪味兒,似是名家手筆。我下意識地想知道是誰人的字,卻沒找著上下款兒,只在左下角落裡看見個行草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