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啟昊搖了搖頭,緩緩說道,“當年□□龍興之前,咱們在苦寒的北漠,那時候和南趙接壤的是契丹,契丹就曾有一位皇子,身世和你二哥相仿,他的母親也是被俘的一位南趙宗姬。這位皇子母親早亡,所以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成年後從軍南征,驍勇善戰,屢戰屢勝,一直是南趙的心腹大患,南趙查明瞭他的身世,便讓他的親舅父來契丹營中臥底,幾番勸降,終於勸得他率部歸降南趙……”
這段歷史,顏音自然是略知一二的,但從未將自己的二哥和這件事聯想到一起。
顏啟昊繼續說道,“此後,契丹與趙國形勢逆轉,兩軍膠結,連年征戰導致契丹國庫空虛,民怨四起,才給了咱們機會滅了契丹,逐鹿中原。因契丹忙於應付我們,便和南趙停了戰,這位皇子也沒了用武之地。又過了幾年,新帝上臺,他因捲入戶部弊案獲罪,流放嶺南,不到三十歲便死在了流放地。他帶去的三萬契丹精兵,也被解甲歸田,分散到各個州縣,就像是……從來不曾在這世間存在過一樣。”顏啟昊頓了一下,又嘆道,“那支軍隊,也叫做鐵鷂子軍。”
夾在為仇的父邦與母邦之間,是世間最深重的煎熬吧?顏音想著,突然開始慶幸室韋和大源歷來交好,自己不必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顏啟昊低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所以,爹爹一直不肯讓你二哥從軍,就是怕他也要面對同樣艱難的抉擇,上一代人的恩怨,不應該讓他去揹負……”
“可是……”顏音想起了那日二哥求自己時所說的話:“我是大源王子,和南趙沒有半點瓜葛。”於是說道,“可是二哥是真心喜歡追隨父王上陣打仗的。”
顏啟昊長嘆一聲,過了很久才開口說道,“不說這個了……把你的事說給爹爹聽聽吧,爹爹想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百一十七、中原百年烽火燃
“其實……我剛到家那會兒,有一肚子話想跟父王說,可是父王卻不給我開口的機會,現在想說的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您又非逼著我說。”顏音低著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喃喃說道。
“是爹爹不好,爹爹向你道歉……你要是不願意說,就別說了,爹爹不逼你,不過爹爹是真的想知道你在中都過得好不好,都經歷了什麼事?”
“那事兒……說來話長了。”顏音輕嘆。
“那就慢慢說。”
“父王,您還記得的珠兒嗎?”
顏啟昊眉頭一皺,心道怎麼又提起她了,本不想介面,怕音兒因此想起了那次重責,又怕音兒對她仍有情。但好不容易音兒對自己態度和緩,卻又不好避而不答,只得說道,“記得,就是跟康茂跑了的那個。”
“她後來被捉回來了吧?”
顏音的語氣,很是平淡,倒不象是對那珠兒還有情愫的樣子,顏啟昊這才略略放下了心,繼續說道,“是,那些人最後只走脫了兩個,一個是康茂,另一個是個地位低下的宮女。”這些事,之前都是刻意瞞著顏音的,怕顏音知道了又鬧出什麼事端來。
但此時顏音臉上波瀾不驚,依舊淡淡問道,“後來呢?她如今下落如何?”
“她後來被分到了蓋天大王的營寨做營妓,但解送中途又逃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顏音聽了點點頭,悵然嘆道,“她真是個奇女子。”
顏啟昊聽顏音這樣評價珠兒,心中更是放心,“是啊,我初時還以為她隱瞞了歲數,特地去查過大梁府檔,發現她果然只有七歲。此女行事真是出人意表,連很多大人都不如她。你小的時候已經很是端凝持重,像個小大人一般,但比起她來,還是遠遠不如,她那份決絕勇烈,很多成年男子也比不上的。”
“是啊……”顏音也感慨。
顏啟昊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很好,音兒長大了,到了可以父子促膝對坐談女人的年齡了。
顏啟昊微笑著,依然契而不捨繼續問道,“你那說來話長的事兒跟她有關?”
“沒有。”顏音搖頭,“是我弄錯了,倒是跟皇上罰我去洗衣院有關。”
“什麼?!”顏啟昊瞠目,“皇上罰你去洗衣院?他把你當什麼了?你是我的親兒子,他的親侄子,不是他後宮那些嬪妃姬妾!”
顏音見顏啟昊急得滿臉通紅,忙解釋道,“是我犯了錯。”
顏啟昊大急,“便是犯錯,也要用罰男兒的方式罰你,怎麼能讓你去罰後宮內眷的地方?”
顏音笑道,“皇上舍不得杖我,他知道我這身子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