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顏啟昊想到因自己的那頓杖責,給顏音帶來了一生的病痛,氣勢登時沮了,但依舊憤憤不平,“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待下次面聖,我要好好說道說道,我也曾帶著他兒子打仗,可從不曾這麼折辱過他兒子!”
顏音一笑,“這事兒沒幾個人知道,父王的探子自然打聽不出來。”
聽了這話,顏啟昊才稍稍氣順了一點,若是沒什麼人知道,不損了顏音的名聲和臉面,倒也罷了。
“其實,就算有人知道也沒什麼,我倒是不覺得被罰去洗衣院是折辱,總好過當眾被杖刑。”
顏啟昊有些心虛的偷眼去看顏音的臉色,見他輕輕忽閃著睫毛,平平靜靜的,倒似並不是在說那次杖責,只是泛泛而談,便稍稍定了心,安慰道,“咱們大源習俗如此,大家都不介意這些,爹爹小時候頑劣,常被皇考重責,便是當今皇上,也沒少責打爹爹,太宗皇帝還曾因挪用庫銀被群臣杖責過,也算不上什麼折辱。”
“若是關起門來,怎樣都行,我就是受不了當著所有人的面……也許每個人想法不一樣吧……”顏音嘆道。
顏啟昊覺得有些尷尬,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顏音卻已經開口娓娓道來。
大昌二十一年,也就是興兵射柳那一年的初冬。
僅僅半年時間,顏啟昊便領兵收復了河東河北的大片失地,又一次,陳兵在黃河北岸。但這一次,不再像上次那樣出奇兵長驅直入,而是穩紮穩打,每下一城便安民佈政,綏靖地方,做下長治久安的規劃。這樣一來,糧道通暢,補給便捷,大軍南進再無後顧之憂。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單等天氣轉冷,黃河封凍,便可以踏冰向南進軍了。
在這種形勢下,趙帝康茂譴使求和。
“……臣誠惶誠懼,頓首頓首。茲蓋伏遇伯大源皇帝乾坤之德甚溥,日月之照無私。不怒之威,既追蹤於湯、武;好生之德,且儷美於唐虞。弗念一夫之辜,特全萬人之命,宇宙載肅,宗社獲安。文軌既同,永託儲存之惠;雲天在望,徒深嚮往之誠。無任瞻天望聖,激切屏營之至。謹奉表稱謝以聞。”
求和的國書,寫得言辭卑下,又許了高額的歲幣,卻隻字不提那些被俘的兄弟和親人。
顏啟昊捏著那份國書,往案上重重一擲,“此人寡情涼薄如此!兄弟,姐妹,庶母,叔父均在極北苦寒之地,他卻不肯以金帛來贖,這等樣人,說的話信不得!分明是佯稱和談,希圖拖過寒冬,待到春暖,他們便要毀約興兵了。”
老八魯王顏啟昕也是一嘆,“聽說那康茂姬妾成群,卻始終無所出,像這樣都不肯把弟弟贖回去,百年之後,這皇位又能傳給誰呢?”
顏啟昊搖頭,“他大抵想著自個兒還年輕,總不會絕後吧,弄個弟弟回去,怕是擔心皇位不安穩。”
“他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因為有了身孕,剛剛被皇上抬為良人,還有一個小妹妹還在洗衣院,他竟也忍心不管了?”
“南趙講究失節事大,餓死事小,這女人失了節,便不算是人了。”
“怪事,那韓慶通本是漢人,在渤海國做節度,降了咱們,後來又反了,投了南趙,被南趙奉為上賓呢!這等三姓家奴倒不是失節了?”
“那韓慶通驍勇善戰,又深知我國軍事,於他們有用,自然要重用。婦人女子,都是沒半點用處的,找個理由,便可以心安理得的舍了。”
兩個人嘲諷起南趙來,倒是一搭一檔,說得快活,但真到了和還是戰的問題上,想法便相左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百一十八、桃李萬里嫁狼煙
顏啟昊始終覺得,上一役走脫了康茂,致使南趙又能和大源分庭抗禮,是自己的奇恥大辱。這恥辱,只能用勝利來洗刷,打過黃河,攻佔大梁,甚至打過淮河,進逼長江,才能讓自己、讓音兒揚眉吐氣,才算是為叔父報了仇,所以,這一役,只能戰,不能和!
顏啟昕雖然也不相信康茂,但卻認為趁和談休養生息,順便拿些金帛歲幣,倒也沒有什麼壞處。不能總是趁黃河封凍進兵,自家的水軍也要在河東河北募兵,儘快組建操練起來。便是兩國長期劃黃河而治,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反倒是有黃河天險可守,更安穩些。但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後,則是另一番心思:他多年來當慣了閒散王爺,早已受不了軍中的艱苦,想著趁和談返回中都會寧,再也不回來了。
顏啟昊深知自己這個八弟的心思,也不說破,只讓他親自護送南趙使臣北上,也算是讓他趁機松泛松泛。
就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