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熱油鍋中滴進了一滴水,南趙使臣秦柏一入會寧,便攪得大源朝野上下一片沸騰。戰還是和,各方意見依然針鋒相對。南趙降臣多半主和,他們人數既多,又佔據了大量機樞要職,勢力已經不容小覷。女直勳貴們也各懷心思,意見不一。那秦柏又四處遊說,甘詞厚幣,巧舌如簧,竟也打動了不少人。一時間,倒是主和的聲音佔了上風。
這日天氣晴好,顏音帶著安述羽和一個小黃門在市井中游逛玩耍,轉過一個街角,便見一頂頂小轎,披著紅,掛著彩,從一個高牆院落中魚貫而出,看上去很不尋常。
“那是什麼地方?”顏音問道。
“哦,那是洗衣院。”小黃門術可答道。
“洗衣院?那是做什麼的地方?洗衣服嗎?”顏音又問。
朮可嘻嘻一笑,“也是也不是,那裡是囚禁犯錯宮人的地方,不過也沒有讓她們閒著的道理,宮裡的幔帳、氍毹、氈毯等大件織物,都是每年春秋各更換一次,換下來的,就拿到這裡讓她們洗濯。”
“哦……”顏音拖長了聲音應了一聲,又笑道,“若你犯了錯,也來這裡嗎?”
朮可掩著嘴笑道,“來這裡的都是女人,我來這裡做什麼?我又沒有伺候那些達官貴人的本事……”話未說完,便聽到安述羽重重咳嗽了一聲。朮可忙抬眼去看,見安述羽狠狠瞪著自己,嚇得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便住了口。
安述羽性子溫和,對下極為寬厚,這些小黃門倒也不怎麼怕他。
顏音情知這裡面有事,但當著安述羽,卻不好再問,只得轉過話題又問道,“怎麼會有這麼多宮人犯錯?”
朮可偷眼看了看安述羽的臉色,見他沒什麼表示,這才回答說,“其實裡面根本沒有幾個犯錯宮人,幾乎全是那些南趙宗室女子,年紀小的和皇上想自己留著捨不得賞人的,都放在這裡了。
安述羽見朮可還是口無遮攔的亂說,便作勢欲打。朮可嚇得躲到了顏音身後,蹲著身子,扯著顏音的衣服大呼“小三郎君救我!小三郎君救我!”倒把顏音和安述羽兩個人逗笑了。
顏音扯了扯安述羽的衣袖,示意安述羽饒了朮可這一遭,又轉頭問朮可,“那這些轎子又是做什麼的?紅豔豔的,倒像是娶媳婦。”
朮可拍掌笑道,“小三郎君你還真說對了,這就是娶媳婦。前兒皇上從裡面撥出一批女子,分賜給那些南趙降臣做為姬妾,這不是用花轎一個一個挨家挨戶抬過去麼!聽說這已經是第三波了!”
“哦……”顏音輕輕應了一聲,他每日在父皇身邊伺候,自然知道他正為和戰之事憂心,也知道他和父王都是主戰的,但朝中主和的聲音太多,一時不好處置。自秦柏來後,南趙降臣又有躁動之象,原來是要用分賜南趙宗室女子的方法拉攏穩住他們嗎?
在顏音心中,自然是對戰爭十分厭惡,但每日在顏啟晟身邊伺候,對於他開疆拓土的雄心也是欽佩的,北地苦寒,南朝富庶,身為帝王,誰不想佔有四海,統一天下呢?在軍中時,因親眼目睹著每一個承受了戰爭苦難的人,便分外厭戰,如今隔得遠了,那些慘狀也都模糊了,那種感覺也漸漸淡了,畢竟,和自己的生活其實並沒有什麼相干。
“哼!這些南趙降臣可是交了好運了,留在洗衣院的,可都是最好的貨色,大郎君,二郎君求了好多次都沒求來一個,倒是便宜了他們去!”朮可兀自憤憤不平。
這一次,沒等安述羽有所表示,顏音便搶先斥道,“以後不許再提南趙降臣這種話!皇上三令五申過的,都是大源臣子,不要再說什麼降臣不降臣的。”
朮可見這位年紀幼小的小三郎君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訓斥自己,倒是別有一番威嚴氣度,不禁低下頭去,輕輕吐了吐舌頭,再也不出聲了。
回到寢宮,顏音便把朮可單獨叫了過來問道,“那洗衣院還有什麼好玩的事兒,你再跟我詳細說說。”
朮可知道顏音到底還是好奇,只是有些話不好當著安述羽問,立刻放鬆了下來,笑道,“也沒什麼好玩事兒,只是這次賞給那些南趙……人的,都是宗姬,身份可不低,還讓他們隨便挑選,大家不服氣罷了。
“宗姬……”顏音微微蹙著眉頭,低低重複了一句。
“對了!”朮可拍掌笑道,“還有一樁奇事,說是有個叫朱澤的武官,也是南趙過來的,現任九門副提舉。這個人很是奇怪,他挑了個和三郎君差不多歲數的小姑娘,偏生還是個最醜的,臉上有一大片疤痕,容貌已經被毀了,真不知道怎麼想的。”
“那姑娘叫什麼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