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地址,匆忙又關了手機,我怕接到高磊的電話,結果阿鑫聯絡不上,很久才在路邊找到我,見面時,我已經被凍得說不出話,只感覺被他壯實的身體一把抱住,然後推進車。路上,阿鑫的嘴一直不乾淨,我卻記不清他都說了什麼,恍恍惚惚跟他回了家,倒在床上,身體才漸漸止住哆嗦。
“他丫就忍心把你扔在路上!?”
倒在阿鑫懷裡,他胸口的溫暖再次攪翻了我心中壓抑住的悲傷,淚水奪眶而出。我幾乎還從未在誰的面前那樣的痛哭流涕,哽咽聲持續了很久、很久,哭著哭著也不知何時睡著的。後來阿鑫告訴我,那一晚我一直在喃喃夢囈,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事實證明,我發燒了,而且病的很嚴重,渾身滾燙,燒的神志不清,送到醫院後直接留院觀察。好在有阿鑫陪著,熬過那幾日,再大的心結也都挺過去了——只是其間高磊一直沒肯聯絡我。
零八年元旦,我有生以來最糟糕的一次新年,至今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至親的兩個人會因一場口舌之爭形同陌路。對於感情,虛榮的自尊心讓我和高磊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處在近似冷戰的沉默之中,誰也不肯認輸。作為這場戰爭的唯一見證人,阿鑫在我病好後還想留我住下,但我不得不返校抓緊完成專業課的設計以及應付餘下的幾門考試——接觸少了未必不是好事,我清楚阿鑫畢竟不是高磊,有時看到他因為我皺起眉頭,不知為何讓人難過的想哭。在他面前,我不懂得如何去偽裝,生怕眼淚太多,他會看不起我。
忙忙碌碌又是半個多月,年前的那一場雪早已不見蹤影,到處都露出醜陋的泥土色,乾冷乾冷的。高磊依舊是沒有訊息,或許我那句話真讓他死了心,無論如何,只要他好,一切都不重要。
考試結束後就是寒假,馬上要回家過年了,臨走前班裡同學都想再聚一聚。時過境遷,再也不是四年前那個“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本科新生,吃吃喝喝聊到最後,很多人都醉了,幾個女生的哭聲一下打亂了氣氛,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說起心事——雖然一起生活了四年,但很多人我並不瞭解,就像他們不瞭解我一樣。宿舍四個人,這半年來也漸漸有了變化。首先是華子在我的引介下認識我高中好友——皮皮。當初她男友出國,因為實在看不下去分手後她委屈的樣子,湊巧華子也被別人拒了,所以斗膽撮合撮合,誰知竟無心插柳柳成蔭。對比華子,大劉的經歷截然相反,原配夫人喜新厭舊,愛了六年終究沒能善始善終,同樣是在這個元旦,聽說跟了個有錢的小白臉,搞得他整日也是鬱鬱寡歡。吃飯時,他除了作為班長例行公事的講了幾句,隨後便拉著華子,苦大仇深的拼命喝酒。至於呂林,其實我更想說的是他——最近不知道他那根筋搭錯了,和前女友分手後拼命地追求唐堂,這眾人皆知的秘密我自然也是有所耳聞。雖然我一直視唐堂為普通朋友,可用華子的話說,這幾年她對我的好瞎子都能看到。也許是作則心虛,我總感覺與呂林的關係正發生著微妙變化。吃飯時,由於唐堂主動靠著我,呂林時不時便會掃上幾眼。我本來心情就不好,被他這麼一鬧,乾脆收了聲,整頓飯都沒搭理唐堂。唐堂也不以為然,似乎有我沒我都一樣,轉著圈和每個人都喝了一杯,直到真的有些醉了,才漲紅著臉轉向我,笑盈盈的問:
“今晚還沒和你喝呢,都趴下了,就你沒事兒,不行!”
我苦笑了一聲,二話沒說,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幹脆,深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怨念,翹起嘴,嬌嗔的說:
“我話還沒說完呢,急什麼,你這明顯是應付。剛才那杯不算,滿上”
郭佳帶著顧盼盼站在一旁,方才追著男生灌酒,現在又聚過來看我熱鬧。其實每次班裡聚會唐堂都會對我來這麼一手,集眾人之力力求把我灌倒。我曾記著她揚言畢業前一定要看到我喝醉後的樣子,可我從來沒給她這個機會,哪怕喝的再多,也要努力保持清醒——因為就連自己也不知道喝醉後會是什麼樣子,我怕他們看清我……
三杯酒下肚,我只打了個隔。唐堂心有不甘的坐回椅子上,眼神卻仍死死的勾著我。我想她一定在忌恨自己醉了,我卻毫髮無傷的站在這裡。身後的女生看不過,爭相上來敬酒,唐堂坐在椅子上狡黠的笑,笑的卻不輕鬆。一連幹了七八杯啤酒,最後那一口幾乎是硬強推到的嗓子裡,卡在那,再也不肯下去——兩桌人,還沒有誰像我這樣來者不拒的一口一杯。也許太過爽快反而讓人覺得無趣,見我仍像個沒事人一樣,一幫女生意興闌珊的走了。我於是抽空跑到廁所,剛一彎腰便全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