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戎的囑託,終究沒有護住彭家所有的孩子。彭焰和彭熙原來早在第四軍拆改之前就見過卓淳多次,彭熙還迷上了那個美豔絕倫的安吉娜,一擲千金欠下了卓家的高利貸,從此再不能脫身。正是他們兩個,直接策反了第四軍和第十三軍的高階技術軍官,在之前那場戰爭中多次洩密,為的就是使江揚陷入苦戰,不能脫身分顧首都;也正是他們兩個,陷害了整個步兵團被敵軍全部殲滅,動搖了前線的軍心。給彭耀傳遞那半塊洛蘭花玉佩的,就是彭熙,而彭焰則以彭耀的名義,給遠在首都郊外修道院的彭耀的母親,送了一盒邊境特產的堅果。彭耀的臉色瞬間慘白,他固然並未在母親身邊長大,但骨血中的相連始終存在。血濃於水,今時今日,姥爺也走了,母親就是他唯一的至親。齊音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我已派人查證,前日,嫂子與您送去的三公主一起失蹤。”
五雷轟頂,彭耀這樣一個人,竟然跌坐在地板上半晌動彈不得。齊音摟住他,那感覺溫暖疑似父親,可是他不是,不會有了,父母姥爺都在這一兩年內橫死,天地之間,狼崽子只能是一個孤兒。彭耀沒有眼淚,終於明白蘇朝宇曾經說過的那種孤獨──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愛你,亦不可能再有的那種牽絆感,從此以後,你是一個人,再沒有歸途。
齊音明白他的悲痛,卻不能看著他被悲傷打倒,壓低聲音接著說:“所以這件事我必須要做,我不能讓鮮血玷汙你的手。你要記住,長官不能為個人的私怨而進行殺戮,為仇恨而進行的鬥爭僅僅是暴力。你不可以被暴力控制,因為你是掌握暴力本身的人,彭耀,你要做個好長官。”彭耀的淚水盈滿眼眶,心中百轉千回盡是酸楚,不僅僅是為了母親、姥爺、喜歡的長輩“顏小姐”同日去世的悲憤,更是為了父親這位摯友不惜用生命來保全他、塑造他的心意。他不是一個會為了過去哭泣的人,可是真情面前,他永遠沒法假裝看不見。
他鄭重地點頭,齊音微微一笑:“如果戰爭結束我仍然沒有死,那麼我會退役,請您,忘記與這件事有關的一切,好嗎?”
彭耀當然答應,齊音閉上眼睛:“你是個厚道的孩子,跟江揚、蘇朝宇他們,是一樣的。”彭耀假裝生氣地走開:“哼,蘇朝宇也就算了,誰要跟江揚那個小貓咪比!”
齊音聽見他快步走出去,忍不住在被子裡微微笑了──跑出去掉眼淚,難道我就不知道了嗎?真是彆扭又可愛的小孩!
千里之外的納斯首都,納斯陸家的現任掌門人陸明賢正在出席一場悼念查克達達山谷死難者的大型集會,納斯帝國自皇室以下,所有數得著的門閥和有份量的人都在。陸明賢的位置低調而顯赫,就在距離皇帝 本人不過七個座位的條桌一角,可是他的心思,卻始終不在眼前這場華麗的做秀上面。
陸明賢的私人通訊終端,就在不久以前,收到了一條來自異國的電子郵件。寄件人知道他的私人號碼,甚至清楚家族內部的通訊密碼,可又不是他的任何一個親密的族人。他叫技術秘書徹查,結果是:“正常傳送方式,附件安全,無任何危險程式。”
陸明賢隱約猜到了這條資訊的發件人“蘇晨”就是他那在去年布津帝國首都的慘案中與兒子兒媳一起“罹難”的孫子陸晨,陸家在布津帝國的內線亦曾證實,江家收養的男孩是蘇朝宇的骨血,相貌絕似陸晨──對於陸家來說,莊奕和蘇朝宇的兒子陸晨確實是個非常尷尬的存在,藉由那場事故回到親生父親的身邊,某種程度上比回到陸家更合適,因此陸明賢並未深究。可是現在,那孩子居然發了封信來,他要說什麼呢?
現場忽然響起隆重又哀婉的音樂,陸明賢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點了“開啟”,頁面一閃,等他再回過頭來,郵件裡的圖片已經完全下載:陸晨,也就是現在的蘇晨,坐在草坪上,望著鏡頭微笑,身邊蹲踞著一頭威武的軍犬。那孩子比走的時候高了些,曬黑了些,並且開始換牙,那雙黑亮的跟母親一樣的眼睛,卻比走的時候明朗許多。陸明賢不禁想起他那年輕能幹的兒子,十分悲傷,卻又不能不為陸晨逃過一劫而感到欣喜──縱然沒有任何血緣上的牽絆,那個眼睛不會笑的孩子,終究是他看著伴著,一點一點從小嬰兒長成如今的少年模樣。
在郵件裡,蘇晨簡單地把這一年的生活講給爺爺聽,並且留下了自己的通訊方式:“關於爸爸媽媽的事,我全程目擊,如果您仍有疑惑,請在任何方便的時候打給我,這邊的通訊絕對安全。”
儘管那場血案過去一年多,陸明賢仍然不能夠客觀淡定地正視兒子兒媳的死,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