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作者:戰靖
楔子(聽障攻VS雙性受)
本文攻視角,第一人稱
我的失聰是天生的,基因來自我母親,她也是聾啞人士。
常看書上寫上帝關上一扇門,必會再開一扇窗。大抵是因為這原因,父親看中母親那時她風華正茂,長相清秀,氣質出塵,笑容也可人。我雖不幸繼承母親的殘疾,卻也有幸承得她出眾的容貌,就算木著臉,旁人看起來還是似笑非笑的。
我是父親的小兒子,上頭的一兄一姊聽力都很正常,可因我的殘疾與倔強,老跟街坊鄰居一個年齡群的孩子們爭搶打架,連累他倆常常被嘲笑被欺負,也沒有一個快樂的童年。
還不大懂事的時候,祖父母總喜歡抱我在膝上長吁短嘆,摸臉揉頭的,趁兄姐不注意或不在場偷偷塞好吃的好玩的給我。等我大了些,上學了,看懂了他們眼底的憐憫,便再也不讓他們這樣可憐我,每回跟兄姐有了爭執,他們越要兄姐讓著我,我便會莫名的更加生氣更想賭氣,並且一氣就會氣很久,那陣子每每看見他們招手要我過去,我就裝做視而不見,轉身走開。
我家本來是坡上薄田不足兩分,還得向地主租沃田來耕作的清寒佃農,國民政府接收臺灣後的三七五減租、土地放領像是從天掉下來的好運,家境也就由此扭轉。去米店當小學徒,學成後還順帶娶了師傅小女兒的祖父拿著向老丈人求來的資助,風光回鄉開了家米攪阿(碾米廠),以較農會每公斤高上兩毛錢的價格收購鄉親們沒有上繳農會想留著自家吃的那份收成,碾出來往都會區送去的雖然是白米,不是金沙,還是在短短不到幾年的時間就將我家的名聲拉拔長高,往來的客友越來越複雜,家裡的吃穿用度也越來越高階。
到我父親這一輩掌權那當下,三個兄弟由身體不佳的父親接下祖父的棒子,管理規模已有位在相鄰三縣市的三家碾米廠以及一家加盟連鎖超市的家業,大伯則是師專畢業再進修,一路從老師當到小學校長才退休。不愛念書也靜不下心來算帳的三叔像極皮相高帥的祖父,一退伍就娶了個精明的土地代書當大老婆,跟外邊養的細姨(小老婆)一家子一道搞砂石場搞得風生水起,近年還插手地方派系參政去,先幹過兩任鎮民代表現在正坐在縣議員的任上,劉家三兄弟儼然已是故鄉這兒最成功最有知名度的土豪仕紳,只要有點關係的誰家婚喪喜慶不往我家發帖子以期沾光的?幾乎沒有。
所以,就算我身有殘疾,家裡也沒有耽誤了我的學習;在1980年代,鄉下出來的啞巴能考上臺北的國立大學還讀到畢業,整個臺灣島倒過來篩一篩算一算沒幾個,可就算我就是那萬中挑一的存在,也不代表我就能靠自己的學歷與能力,找到一個相襯我那紙畢業證書的好工作。
於是,就因為我的殘疾,讓我有機會認識他,進而發現我的另一項殘疾。
是的。
同性戀。
在我確定自己的心意,想跟他攜手共度餘生的年代,同性戀還被世人,當成一種可以治療的精神疾病。
第一回(聽障攻VS雙性受)
(一)
坐在餐桌上垂頭細嚼慢嚥,助聽器放在房裡的桌上。可就算我聽不見,不去讀家人們的唇語,也能感受到氣氛的不對勁。
我知道我辭了法律事務所的工作,從此回來長住,家裡人誰都高興,除了大哥大嫂。
要是我能長長的,完整的說好一句話,我也想告訴兄嫂:你們以為我樂意回來,接阿爸彰化那間米攪阿的經營權?我如果能上庭為人出聲辯護,除了幫忙準備上庭資料、擬狀紙、還能當上真正的主辯律師,我根本不屑接管家業,讓那些大學同學們的嘲笑坐實了!
想到那些明褒暗貶的調侃,說我是田僑仔子(土財主的兒子),陰陽怪氣的叫我劉少爺,什麼將來是錢財富有四方、田園坐擁萬甲的劉員外,能娶三妻四妾的……十有七八,我都無法淡然處之。
就像現在,重重放下碗筷,我誰都不看的推椅起身,將自己再度鎖回房裡。
叼著一根菸,從紅筒子裡拿出畢業證書平放在桌面,我拿著美工刀順著直尺的邊緣,將這張廢紙割成細長條狀的一堆紙屑。第一學府法律系法學組畢業又如何?我,劉志彥,就是個不折不扣、無可藥救的啞巴。
從小學四年級,我就戴上了助聽器。可是,助聽器畢竟不是人耳,直到現在,我連發音,都無法靠自己確認是否準確。
工作上的挫折,比發音還要靳折我的志氣。出庭的資料準備得再齊全,狀紙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