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委託方總也只記得主辯律師的功勞。在事務所當一輩子助辯,也許引我入行的學長願意,可其他幾個合股的呢?
現在還好。再過幾年,給我的薪資也就不划算了,還不如再請過剛畢業的新助手,這一行一直都是這樣的,升不了主辯的我,遲早要被淘汰的。
我的條件,當司法官自是無望;搞財經法,我又不怎麼感興趣。除了回校園從助教一路進修,一路往講師教授這方向往上爬,我這輩子在法律界再怎麼努力,也不容易混出什麼名堂。公司行號聘請有實職有薪酬的法律顧問,很少會請個畢業未滿一年的毛頭小子去當。
剛好在我越來越灰心的時候,大姊又替父母來遊說我。那次是因為官司敗訴,主辯師兄受了委託方的氣回來大發脾氣,跟我有了不快,嫁到新竹的大姐幾番要我去她家裡吃飯我都推搪不去,誰知那天姊夫開車載大姊北上辦完事繞過來找我,看我臉色難看,精神萎靡,說什麼都要跟我吃頓飯再走,也許這就是天意,代表我往後遇到他,純粹是在劫難逃。
姊夫在新竹的南門市場做貢丸批發,很懂怎麼看人說話。在餐廳裡,他一邊給我斟酒,一邊慢慢的開解我,我看著他跟大姊一臉的不捨得,讀著他跟大姊的唇語,任手給大姊捉著搓,整顆心都讓他倆揉化了,化成血紅且酸澀的洛神花汁,大姊給我擦了臉,我才發現我在半醉半醒間,竟落下了男兒淚……
北上讀書,第一天在寢室的被子裡;就業之後,第一次請大姊、姊夫在這城市吃飯。將近五年的時間,我總共在這處人才濟濟的繁華都市,掉過兩次淚。
也因吃到羹,知道自己幾兩重,我才會半推半就的落入姊夫大姊給我下的套,讓他倆趁虛而入。
這便是我現在困在房間裡苦苦忍耐,不像以往受了氣揹包一背就往火車站走的原因。
我答應大姊,回家幫阿爸完成他的心願,將米攪阿轉型成現代化、自動化的碾米廠,申請出自有品牌與商標,變成一家正式的公司。
君子一言九鼎。我已經不是個孩子了,說出口的話,我必須負責到底。
不能食言。
邊這麼想著,我似乎又找到答應大姊那時的心境。
將嘴裡的菸按進菸灰缸,拿起助聽器戴上,我一把抓起那些細長的紙屑走出房門,走進客廳。
大哥大嫂不在,阿母大概還在廚房,只有祖父母跟父親坐在藤椅上看電視。三個長輩看到我,不約而同的都帶著小心翼翼的關懷望向我,我的自尊心很強,他們不敢出口安慰,就怕我犟起來又要不理人。
站到父親面前,我將細紙條放在他的茶杯前,比著手語:我答應的事,絕不食言。
父親拿起兩三條紙屑,入手的觸感,入眼的字型,讓他睜大雙眼,倒抽一口涼氣。
他看過我每一張獎狀,每一張成績單,每一張畢業證書。
包括這一張。
我是他唯一讀到大學畢業的孩子。大哥跟大姊不愛讀書,都只有職校畢業。
看他眼露心疼,我勉強自己勾起唇角笑,繼續比:這代表我的決心。我明天就去彰化。我會住在那裡,在把你吩咐的事情辦好之前,我不會再回來。
分家出去,佔不到屬於自己領地又落魄回家的孤狼,不需擁有那麼尖銳的爪子。
大學畢業證書,於我,已然可有可無。
第二回(聽障攻VS雙性受)
(二)
雖然米攪阿是既有的存在,可要將一家擁有七十幾名員工的大型傳統碾米廠轉型走入現代化,引進自動化裝置,裁撤一半人力,我要克服的,每一關都是硬仗。
被父親按在兩家加盟超市裡,整天都得坐鎮店中的大哥大嫂眼紅我一回來就能騎上家裡最大的那頭金雞母頭上,那是摸天涼涼,摸地冷冷,不在其位,不知其苦。
我到彰化赴任,跟著我的還有直嚷嚷怎麼都不放心我,硬是收拾一個大皮箱隨我出家門的母親。我一個人慣了,照顧自己不成問題,住員工宿舍還能省錢,看她喜孜孜的忙著張羅住處,上午看房下午就跟一棟洋房的房東打好兩年的租屋契約,我幾度都想請她回家,卻每每在看見她一臉的笑容洋溢時打住。
父親外邊有房外室,這是家人都知道,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雖沒給他生下一兒半女,十年過去也沒見父親膩了分了,母親跟父親之間感覺總不親密,大抵就是因為一張雙人床還得三人擠的因素。
我不忍趕母親回那牢籠去,給那一家子夫懶子懶媳更懶,全都茶來伸手飯來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