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起來了,就說道:“你謙虛個什麼勁?誰不知道你處處吃得開?總統都那麼器重你,你又何必在意外界那些流言蜚語?”
“他哪是器重我?”韓幼亭忽然變了口吻:“他是器重我手裡的隊伍。老韓家的隊伍,我也是勉勉強強才壓得住陣腳,大家心知肚明,我是扶不起的阿斗,此時不過是借了先父的餘威。多少雙眼睛瞪著我,等著看我哪天栽跟頭。一旦我倒了,我的隊伍會歸誰,那不是很明顯嗎?”
馮硯棠不意韓幼亭會跟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一時倒沉默了下去,韓幼亭見他不答,便又說道:“沒事,你不用在意我方才的話,這點子小九九,官場上的人都清楚著呢!這世上,相互利用的事太多,總統敷衍著我,又焉知道我不是在敷衍著他呢?”
馮硯棠聞言心裡愈發驚訝,笑了笑說:“難為你看得開。”
韓幼亭點了點頭說:
“一個人要是沒有了可被利用的價值,那也是怪可怕的。”
馮硯棠沒回答,心裡卻想起來自己和章司令的關係——要說利用,他們倆倒是誰利用誰更多呢?明顯是自己這一方吧?可是章司令似乎並不在意,甚至於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馮硯棠並不懷疑章司令是真心的喜歡自己,然而外界對此又是怎樣看待的呢?自己就躥到天上去,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一根借了章司令東風的雞毛吧?正想著,忽聞韓幼亭又說道:“有時候我還真羨慕你和伯瑾公,你們倆在一塊,比親父子還顯得親密些,你從不算計他,他也從不把他那一套御人之術用在你的身上,我要是有這麼個人約束著我,何至於混到這步田地!”
馮硯棠不意他將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登時便有些不自在,便不鹹不淡的說:“要按你的說法,竟是我一直在利用他了。”
韓幼亭卻搖了搖頭:“那章司令又不傻,難道就心甘情願被你利用嗎?你要是真有這個心思,早被他踢出家門了;反過來說,他要是真想鉗制你,你現在也就不用坐在我家的沙發上了,還說什麼跟他賭氣拌嘴、離家出走呢!”
馮硯棠駭笑,不過終究是不願跟外人多談論自己和章司令的關係,就說道:“怎麼扯起我來了?我倒想聽聽你對未來有何打算呢?”
韓幼亭忽然坐正了,說道:“哼,我知道外界都看不起我,不過沒關係,早晚我要做一件大事情給他們看看!我老韓家不能就這麼萎頓下去!”
馮硯棠嘴裡誇獎著他有志氣,心裡卻不禁想道:幼亭明明比我年長,怎麼聽這語氣,倒像是比我還不成熟?這麼一大攤子家業交給他,到底是愛他,還是害了他呢?
韓幼亭卻又壓低了聲音,湊近了馮硯棠說:“你見過Y縣的人嗎?”馮硯棠點點頭說:“咱們廠子裡的工人,不就有那縣城裡出來的嗎?”
“哎呀不是!”韓幼亭見他沒聽明白,便又說道:“是帶顏色的!那個顏色,懂嗎?”馮硯棠本來還想問帶什麼顏色,忽然瞧見韓幼亭往一隻郎紅的花尊上指了一指,瞬間恍悟,不禁驚道:“你跟他們也有來往?!”韓幼亭神秘兮兮的衝馮硯棠一笑,說道:“像我這種身份,自然不能只押一份寶,中央小瞧我,我就得有所表示,讓他們看看我老韓家的實力!不然,真以為我是軟柿子,誰都想捏一把?”馮硯棠驚訝的說:“你膽子可真大!”韓幼亭笑道:“這算什麼?國共本一家嘛!告訴你,像我這樣兩頭都有來往的多了去了!這叫政治投資,懂嗎?”馮硯棠笑道:“燒餅還沒有兩面沾芝麻的呢,你這種做法,依我看不妥。”韓幼亭道:“要不說你不通呢!跟了
伯瑾公那麼久,就一點政治敏感度都沒學來。”馮硯棠道:“正是為了他,我才不通的——他從來不准我參與這些。”韓幼亭想想也是,便不再跟他糾纏政治敏感度的問題,而是又問馮硯棠道:“說正經的,改天他們再來,你要不要也見見?”馮硯棠雖然很好奇,但是想想章司令那個古板脾氣,還是回絕了:“算了,你那是政治需要,我又不搞這個,見了有什麼用?”韓幼亭嘆道:“你可真是沒心沒肺,伯瑾公白培養你了。”馮硯棠道:“你那又不是尋常朋友,我如何敢見?這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又該扯不清了。”韓幼亭點了點頭,感慨道:“伯瑾公本是個怪胎,現在你也跟他一樣了!不過這也算是種福氣。不像我,萬事只能自己爭取。”馮硯棠覺得他這話怪怪的,但是著實太累了,便想著等有空再和他細聊,因此就沒接著往下問。
☆、第 30 章
馮硯棠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再沒有來及和韓幼亭細聊這一場。時間恰逢新曆年底,韓幼亭趕時髦,也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