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以默聽到裡面田園失控的哭聲,胸口痛的好像有腳在上面使勁的碾一樣,他用頭撞牆,也不能緩解胸口一波勝過一波的痛意。他想衝進去把裡面慟哭的田園抱到懷裡,可是他也知道,就算現在他把他抱在懷裡也不會有什麼作用。他只是不想看到他那麼痛!
幾個堂兄弟上前把兩姐弟扯起,其他親戚把哭的快要暈倒的母親扶到一邊坐下。田園哭了很久,最後不得不顫抖著手在同意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筆力沒控制住,太大了,把紙都劃破了。
簽好字,護士面無表情的上前摘掉田園父親的氧氣罩,一旁的心電圖上馬上拉成一條直線,滴滴的機器聲也拉成一聲長長的“嘀——”田園再次跪倒在地,爬著衝到床邊,拉著父親的手,嚎喊:“爸——”
下午一幫叔伯親戚幫著把田園父親遺體運送回鄉下,田園覺得沒肖以默什麼事了,讓他回南城。肖以默拒絕了,默默的一直跟在他身邊,看著他由悲切到冷靜,由流淚到面無表情的作為一家之主張羅起父親的喪事。這樣的田園讓肖以默熟悉又陌生,他知道他心裡的口子在淌血,他只是不想再讓人看到他淌血的傷口而已。
湘北鄉下喪事的流程複雜、古老、繁瑣,剛好又在過年前,按照本地的規矩,喪事一定要在年前做完。流水席、做道場、放陽燈(孔明燈)、打銃……每一個細節都要照顧到,做到位,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壞了規矩,老人的說法是死人就上不了天了。
田園把所有要注意的事項列了單子,按流程順序來,一件一件全都一定要親力親為。肖以默看他一直強打著精神,沒怎麼睡過也沒怎麼吃過東西,他儘量的在旁邊幫忙打下手,他交代什麼他就做什麼。田園現在很需要有這麼一個人在身旁陪著,這個人不能是周圍的親戚,肖以默不走,他也不再勸他,對於他的幫忙,他也不阻攔。再說,他哪有精力阻攔。
所有喪事需要的物事都準備完畢,一邊擺流水席供過來弔喪的人吃飯,一邊請了道士做道場哼唱經文。田園家的小院裡處處掛著白幡,與隔壁鄰居家準備過年的大紅燈籠、大紅對聯形成鮮明對比。堂屋擺設靈堂,父親的棺材放在堂屋正中央,棺材頭前立著靈位和白色大花圈,掛著做道場用的白麻布,麻布上寫著昇天的經文,棺材尾放著大火盆白香蠟,紙錢一張一張的燒著,紙屑順著騰騰的煙滿屋飛。煙霧繚繞著,田園作為孝子帶著重孝,腰裡拴著粗麻繩,對著靈位一遍又一遍的磕頭,姐姐與姐夫也披麻戴孝,跪在他身後一遍又一遍的磕著。母親坐在旁邊的矮竹椅上,靠著椅背,倒是平靜的很。
晚上的時候放陽燈,父親活了六十一歲就放六十一盞燈,每隻燈都由田園點著,在道士經文的吟誦指引送上天。田園平靜認真的點燃一盞又一盞的陽燈,小心的舉高放手,陽燈飄悠悠的往天上走,照亮父親的魂歸之路。肖以默抬頭看著那些燈,橙黃的火光,好像星子一樣戳亮天空一點。那點點光慢慢的漂移著,誰也不知道它們將歸何方。人是多麼渺小,人生多麼渺茫,一死,所有都化為烏有,不知何方。
陽燈放完,道士開始誦經,誦經時需要孝子守在靈前一夜,這就是守夜。田園勸走姐姐姐夫,母親是不能守夜的,怕父親的魂魄因為牽掛不走。人走的差不多了,整個靈堂裡就剩兩個老道士和田園,還有堅持陪著他的肖以默。道士燒著一個椿木的老樹根,這是當地的習俗,死了人得燒一個老樹根,在守夜的晚上,火不能滅,樹根要在第二日早上燒成灰才是最好的,好似人的一生。田園跪在棺材前,不斷的往火盆裡扔著紙錢,老道士提醒:“你燒錢時嘴裡要喊喊,說是給你爸爸的,不然他不知道是給他的,就被其他野鬼搶走了!”
田園依言,想開口喊喊,卻發現喊不出來。肖以默拿了一把紙錢,扔到火裡,“譁”的燒起來,火光映亮兩人的臉。肖以默開口喚:“叔叔,這都是你兒子田園給你的,都拿著吧!在下面給自己買好吃的買好用的,不要虧待自己!”
田園轉頭定定的看著他,眼角一酸,就是兩行淚。他趕忙低下頭,用手背抹掉。肖以默停止說話,不斷的往火盆裡扔紙錢,火燒的旺旺的。老道士開始唱歌一樣的唸經,咿咿呀呀的在夜裡,別添一股淒涼。
冬日的夜最長最難熬,老道士唱累了,停下來撥弄燒著的樹根,把火撥旺了,坐在樹根前拿著酒壺慢騰騰的喝起酒。老樹根是椿木,燒起來有著濃郁的椿木味道,很別緻的香,混著紙錢燒過的香和道士酒壺中透出來的老酒香,人的心神在這種混合的香中攏聚起來。田園披了件堂哥的舊黑棉衣,肖以默套著鄰居借來的軍大衣,兩人嗅著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