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一盞接一盞關掉,關了最後一盞燈,只有客廳燈還亮著。
沒了電視聲音的屋子很安靜,醫生走了幾步,清晰聽到自己的拖鞋敲擊地面的聲音。
他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挑了如此重口味的片子。
他轉身去洗澡。
醫生從浴室出來時,突然聽到陽臺那邊響起敲窗戶的聲音。
“我家的被子找不到了,凍死我了,借你家沙發睡一晚。你別想太多,我才不是看了片子不敢一個人睡的。”
醫生替殺手拿來了毯子被子和枕頭。
“腳縮著真難受;沙發長度不夠。”殺手抱怨。
醫生把被子毯子枕頭一股腦兒扔在他身上:“平時不是說窩著挺舒服麼。”
“那跟睡覺不一樣。”
“不爽就拿著這些被子回隔壁去。”
醫生回到自己臥室,一躺下來,客廳裡就傳來一陣陣幽怨的聲音:“膝蓋窩著疼。”
“我腿抽筋了。”
“我腳麻了。”
“小腿好酸。”
怨念電波持續了十幾分鍾,醫生忍無可忍了,衝客廳吼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殺手的身影迅速出現在臥室門口:“我不要睡沙發。”
醫生見他手裡還抱著被子枕頭,只能無力地按了按額角:“隨你。”
臥室裡的床不太寬,兩個人蓋著各自的厚被褥並排躺著,有些擠。
“別動來動去的。”醫生背朝著殺手說。
“我怕掉下床去。”
“就該讓你睡地上。別再靠過來了。”
“哎,我有一半身子懸在那兒。”
殺手又往醫生這兒挪了挪。
“我睡不著,你轉過來,我們聊聊天。”
醫生有點怒了,猛地一拍被子:“你趕緊睡覺,我明天要上班。”
“噢。”
殺手沒了聲音。
凌晨三四點,殺手醒了過來。平時他都是這個點醒的。
窗外微弱黯淡的晨光透進來,把這個陌生臥室的一切都映得模模糊糊的。
一轉頭,殺手看到醫生正面朝著自己,閉著眼睛,還在熟睡著。
兩人捱得很近,殺手能感覺到醫生撥出的氣息拂過他的臉。
他朝醫生的臉輕輕吹了一口氣。
醫生沒反應。
殺手傻笑了一下,從被窩裡伸出手,手指輕柔撫摩著對方的臉。
手指經過高而挺的鼻樑,額頭,然後掠過發跡,醫生短而粗硬的頭髮摸起來有些扎手。
這時候,熟睡中的醫生突然把眼張開一條縫,眯著眼盯著殺手。
“……”殺手立即縮回爪子。
“凍死了。”醫生裹緊了自己的被子,翻過身去背朝殺手,接著睡。
殺手鬆了口氣,他忽然笑了笑,晃晃頭,也背過去身去。
來聊聊 (1)
到了農曆的臘月,氣溫已經降到了零度以下。
雨天和陰天交替的天氣,不是呼呼的風就是淅瀝瀝的雨,帶來南方城市冬天難耐的溼冷感。
“怎麼這麼久,外面冷麼?”
殺手從外面買東西回來,醫生看到他用圍巾裹著半個臉後,露出來的鼻尖已被凍得發紅。
“還行,風有點大。”殺手彎下腰開始解鞋帶。
醫生提著食材去了廚房,他沒注意到身後的殺手解完鞋帶直起上身,臉上的表情有些怪。
殺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動作遲緩地抬起一隻腳,慢慢落地,然後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把重心移到那隻腳上。
“噢!”
一股銳痛猛地從腳腕關節處竄上來,疼得他嚎了一聲,臉都扭曲了。
“怎麼了?”醫生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沒事。”
疼痛還在繼續,殺手伸手扶住牆,單腳站立著。
屋子裡開了暖氣,暖烘烘的空氣讓他有些緩過來了,過了一會兒,殺手開始試著慢慢轉動腳腕。
“在一座城市裡呆久了,會得意忘形。”
殺手想起黑長直從前說過的話。
他盤著腿縮在沙發裡,盯著不斷閃動的電視機螢幕發著呆,手在無意識地揉著腳,關節那兒仍有一陣陣的針扎感。
“得意忘形啊。”他自言自語道。如果不是因為出了趟門,他都快忘了自己身上有幾處舊傷一碰上溼冷的天就會疼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