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似乎因為歉疚,竟不敢面對他,每天只是在阮煙羅午睡後才來看一眼,在枕邊留下顆醉夢就走了。
誰也不會猜到,那些藥丸,阮煙羅在幽夢走後就扔了,一粒也沒有服。
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能熬過那萬蟻噬心般的非人折磨。
“我那時,唯一想做的,就是早日剋制毒癮離開他。如果再留在御天道,再給他任何盼望,總有一天,他會徹底瘋掉的。”阮煙羅理好衣衫,悵然輕嘆。
紫冥已分不清究竟誰對誰錯,惘然問道:“那你就沒有試著去接受他,說不定哪一天會慢慢愛上他?”
阮煙羅微微一怔,笑嘆道:“看來,你是覺得我做得不妥了。我說過,我對幽夢只有手足之情。我也不會為了可憐他而去愛他,那跟欺騙他有何區別?何況,你認為幽夢會稀罕這種施捨給他的虛情似意麼?”
紫冥語塞,心知他所言半點不假,但胸口總似壓著塊大石,憋得難受——這阮煙羅,貌似溫和,個性卻比他至今所識的任何一人都來得固執,絕不妥協退讓。
餘幽夢愛上此人,恐怕註定要落空。難怪昨晚聽餘幽夢的語氣,充滿怨尤。
他呆了半晌,望著阮煙羅被照進房內的陽光曬得微紅的面龐,稜角鮮明如巖。那條淡淡疤痕也格外明顯。
“那你臉上的傷呢?是後來逃跑不成,被他劃的?”
“那倒不是。”阮煙羅摸著疤痕,緩緩道:“是我自己劃的。”
紫冥大感意外:“為什麼?”
阮煙羅不答反問:“你也該聽說過二十年前各大門派聯手圍攻御天道。你可知道為什麼?”
“不就是因為他四處濫殺無辜麼?”
阮煙羅苦笑點頭:“沒錯。他出道江湖後,先後擄走了不少青年人,其中不乏名門正派、武林世家的子弟,又陸續將他們拋屍荒野,激起公憤。我最初,也不懂他為何要劫殺那些人……”
然而在他傷勢痊癒,準備逃離御天道的那個夜晚,他終於明白了真相——
養了幾個月的傷,御天道上,誰都知道他只不過是個又殘又病的廢人,還中了醉夢的毒,根本沒人想到他會有膽逃跑,也就對他放鬆了監視。
他順利地在草叢中一寸寸匍匐前行,忽然見到兩個嘍羅架著個被五花大綁的年輕人向幽夢的房間走去。
黯淡的月光下,他透過草叢,發現那年輕人竟是曾在泰山比武大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峨媚派大弟子。此刻,那張堪稱英俊的臉滿是憤懣,卻被布團堵住了嘴罵不出聲。
看著他被推進了幽夢房裡,阮煙羅一下想起了那些命案,心一緊。等那兩個御天道的下屬走遠後,悄悄挪到房外。
他聽到了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聲音。
幽夢的喘息裡,飽含赤裸裸不加掩飾的情慾。那峨媚派大弟子隔著布團呻吟,沉悶而痛苦。
那,是類似野獸交合的原始的聲音。
腦海一片混沌空白間,大弟子斷續的呻吟陡然變成梗在咽喉裡的低吼,幽夢卻哈哈大笑起來。
他什麼也沒想,用力推開了房門。
幽夢正退出那大弟子的身體,手裡的短刀染滿了血。
大弟子的心口,開了個血孔,死不瞑目。
他渾身的血液,彷彿也隨之一點點流走了。頭暈目眩,聽見自己的質問僵硬怪異得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為什麼?”
幽夢冷冷地看著他,突然丟掉了短刀,光著身體下了床朝他走來,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詭異:“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為什麼你答應了我,卻不守諾言,十年都不回來看我一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愛我?”
指著屍身的臉:“這是我殺的第十三個跟你有一點點相似的人。我一直在想,能不能用別人來代替你,可總是不行。哈哈,煙羅哥哥,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很奇怪麼?”
他瘋狂大笑,阮煙羅一顆心不斷地下沉,喃喃道:“這不是你,幽夢,這不是你……”
猛地使出全身的力氣衝過去,拾起了短刀:“就是因為我的臉嗎?我不會讓你再錯下去!”
橫下心,狠狠一刀,劃過自己面龐。
紫冥聽得心驚肉跳,險些又一頭撞上床梁,急忙剎住,臉激動得充血:“笨蛋!他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的臉蛋!你自殘個屁!”
他罵得兇,阮煙羅也不氣,苦笑著站起身:“還是你懂他多些。呵,幽夢當年,也是這樣說的。他笑我笨,怎麼會以為我的臉毀了,他就不會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