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才壓下心頭那絲隱隱抑鬱,過去輕輕拍了拍紫冥肩頭以示安慰。
溫暖的手掌拍在身上,紫冥陡然間憶起幼時生了病,或是學會了新學的詩歌,燕南歸都會拍拍他,摸摸他的頭髮撫慰他。一時更是悲從中來,猛地抓過餘幽夢的手,大哭起來。
他從小就要強好勝,不想燕南歸總當他是個不懂事愛哭鬧的孩子,記憶裡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就未曾再掉過眼淚。即使燕南歸年前慘死,他狂飲狂醉,卻依然沒哭。但此刻,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通通見鬼去罷,他只想痛快發洩一場。
“你……”看著總是嬉皮笑臉的青年在面前嚎啕大哭,餘幽夢倒不忍心抽回手,只好尷尬地牽了牽嘴角。
算了,就讓紫冥哭個夠罷。
滾燙的眼淚一顆顆滴到他手上,他無奈望天,發現自己似乎對紫冥越來越沒有抵抗力,不由幽幽暗嘆一口氣——這趟出谷,本是為解開心裡數十年的結,可事態,卻彷彿不太受他的控制了。
一切,都從留下這本與他和阮煙羅毫不相干的憊懶傢伙開始……
煙羅他……現在會在做什麼?
☆☆☆
客來順的大門虛掩著,酒幌子和攬客的燈籠也摘了下來,顯得有幾分冷清。
村裡人聽酒保說,阮店主一早突然決定停業,說是年歲大了,想落葉歸根,準備變賣這小客棧後帶女兒回老家去過日子。村民不免連叫可惜,畢竟這村子裡,阮店主燒的那手好菜無人能比。
院裡青石桌上,飯菜飄出陣陣香味。
“阮店主,真的打算這兩天就啟程?”
端坐的白衣人撩起一角蒙面白紗,輕啜一口茶,向桌對面的人惋惜地道:“秦蘇日後,可就嘗不到阮店主的美酒佳餚了。”
阮煙羅放下筷子,點頭道:“收拾得快的話,明天就走。”
“爹爹,咱們就不能遲點再走麼?”寧兒起身替阮煙羅和秦蘇斟著茶,嘟著嘴不是很高興。
昨天才被秦蘇公子救回家,今天爹爹叫她去請秦蘇公子來客來順商量事情,她還以為爹爹會往親事上頭說,暗自又羞又喜高興了半天,哪知竟是道別。可再怎麼失望,究竟是女孩兒家,不敢表露得太明顯。
見爹爹朝桌上已經吃得七七八八的幾個碟子一呶嘴,她委屈地收拾起碗碟走去廚房。
“阮店主,令嬡似乎不太想走得如此倉促啊!”秦蘇在厚厚面紗後輕笑。
阮煙羅微微眯眼,透過廚房窗子看著寧兒在灶臺刷洗鍋碗。良久才回頭,淡然道:“我心意已決。不過還是要多謝秦公子,昨天救了小女。”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向秦蘇照了照空杯,算是以茶代酒表了謝意。
秦蘇微笑:“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秦蘇昨日不過正巧上門想來一嘗店主的拿手好菜,既然店主請我去祠堂救人,秦蘇哪有不去的道理?”
他也一口飲盡杯中茶,笑道:“其實阮店主根本無須急匆匆遠走他鄉,只要店主開口,秦蘇願為店主解決所有的麻煩。”
阮煙羅臉色微變,濃黑的眉毛輕跳,轉瞬又恢復平靜:“你既然跟他交過手,就該知道他的厲害。你,不是他的對手。”
“那是秦蘇自己的事,不勞阮店主操心。”秦蘇笑裡隱藏鋒銳:“我敢誇這個口,自然能做到。呵,當然,秦蘇也不會平白無故為店主出力,要向店主討樣東西做交換。”
阮煙羅真正變了面色,那條傷疤隨著他肌肉抽搐一陣扭曲:“我不懂你的意思。”
秦蘇似乎在面紗後嘆了口氣:“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阮店主。”
他話中威脅濃烈得叫人無法忽略,阮煙羅薄唇緊抿,神色凝重注視著空杯,半晌將杯子往石桌一頓,恢復了輕描淡寫:“你要的東西,我早就給了你,不是麼?”
“你給我的根本就不是完整的‘大還咒’!”
秦蘇反常激動地站起大吼,隨即覺得自己太過沖動,深深呼吸壓下情緒又坐了回去,指著自己白紗後的面孔:“阮店主,我的臉變成現在半人半鬼的樣子,都是拜你的‘大還咒’所賜!你敢說你沒在上面做手腳?今天你若不把解救的心法拿出來,休怪秦蘇翻臉無情!”
阮煙羅絲毫沒被他的殺氣嚇倒,鎮定自若地拿起茶壺,緩緩替自己斟著茶。
“七年前是你自己找上門來,要挾我拿‘大還咒’來換清淨度日,不然你就將我的行蹤洩露給他知曉。我也早告誡過你,故老相傳‘大還咒’這門武功心法兇險異常,練不得法就有後患無窮,你卻依然一意孤行,怪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