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手掌輕輕摸上寧兒腹部,想到裡面正孕育著一個新生命,不由感慨萬分——孩子的身上,有著承繼自那個人的血緣,會不會也帶上那個人一丁半點的影子……
“少毛手毛腳地亂摸!”寧兒拍掉他的手,扭著腰走了。
紫冥也從遐想中醒來,嘆了口氣,喃喃笑:“我就說做人辛苦,呵,想吃飽還是要靠自己啊!”
推開身上蓋的薄毯,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向竹樓走去。
他走不快。被踢斷的那幾根肋骨已經生長癒合了,可當初折裂的位置還是經常隱隱作痛。
總是在他想忘卻那不堪夜晚的時刻,傷痛就如夢魘幽魂般纏上他心頭,壓得他胸口喘不過氣來,讓他一次又一次地鮮明地回憶起餘幽夢如何帶著仇恨和鄙夷的眼神一腳狠狠踢向他
“……呵呃……”微笑全然隱沒在輕顫的唇角,他緊按著肋骨,閉目大聲吸氣,強迫自己安靜下來。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啊!不要再去想那個人了……
“紫冥!”
看著紫冥痛苦地捂著傷處,顫慄喘息的模樣,餘幽夢在心底積壓了太多太久的情緒終於被點著了火引,徹底炸開。
他狂叫,衝到渾身一震的紫冥背後,攔腰抱住了他。
“我不要你這樣子懲罰我!我不要你離開我啊!紫冥紫冥,我不要啊啊啊——”
四十年來從沒有像此刻一樣傷心欲絕。眼淚絕堤崩潰,似潮水一樣噴湧而出,要像把前半生未曾流夠的和後半生所有能流出的眼淚都在今天釋放。
支撐著他走過幾千里路來到苗疆的最後那點希望就在陽光下灰飛煙滅。他知道這一次,自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被絕望徹底瓦解的意志排山倒海般坍塌,將他淹沒在無邊深淵裡……那種宛如心臟被一口口啃噬掉的痛苦,令他彷彿被從裡到外撕裂開來。
從沒想到原來一個人的心可以痛到這個地步……
“不要啊啊……”他根本不理自己糊滿了眼淚的形象有多糟糕,只是抱著紫冥拼命哭,拼命喊。
“我不能沒有你!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的!你為什麼不再給我個機會,這麼快就娶了她啊?紫冥……”
“……”被突然出現的男人嚇呆了的紫冥直到現在還沒完全回過神來。感覺頸後溼熱又癢,省悟到那是餘幽夢的淚水,他頂著滿臉詭異之極的表情僵硬地佇立原地,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
真的假的?四十歲的大男人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終於找到了遺棄他的父母那樣嚎啕大哭……他牽了牽嘴角,覺得這世界一定是哪裡不對勁了。
竹樓上窗戶一開,阮煙羅和寧兒齊齊探出頭,也跟紫冥一樣滿臉不可思議地瞪著草地上兩人。
“他、他居然又追來了!”寧兒始終對餘幽夢心有餘悸,結結巴巴地驚叫著就想關起窗子。
阮煙羅到底鎮定多了,輕輕拍了拍寧兒肩頭示意她不用慌張,衝紫冥皺起了眉頭:“他哭得都快上氣不接下氣了,你怎麼也不勸勸他?”
“我……”對著阮煙羅,紫冥可不再犯傻,沒好氣地一翻雙眼:“還不是你惹出來的禍!他以為我娶了寧兒。”
聽出話頭不對,餘幽夢勉強止了哭,抬起紅腫的眼睛朝樓上望。
寧兒正一臉甜蜜地偎依在阮煙羅懷裡,傻子也看得出這絕不像兩父女的情形。
“這、這……”他舌頭打了結,指著阮煙羅,又看看紫冥,等著兩人給解釋。
“幽夢,你誤會紫冥了,我才是寧兒的丈夫。”既然該來的最終還是來了,阮煙羅也不想再躲避,誠懇地道:“幽夢你的心意,我都清楚。可是我真的只愛女子,無法回應你。”
紫冥撇撇嘴,心道還好阮煙羅只喜歡女人,不然豈不是要變成父女通吃了?
乾咳一聲,轉身面對明顯呆住的餘幽夢苦笑:“你以為短短几個月,我就能忘了你另結新歡麼?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低賤了罷。”
“……”餘幽夢瞪著阮煙羅摟在寧兒肩頭的手,轉望紫冥,什麼聲音也沒發出。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驀然直挺挺地仰天倒了下去。
“餘幽夢?”紫冥不假思索地將他接住,同樹蔭裡疾飛過來的黑鷹一齊焦急大叫。
☆☆☆
天暗時分,倦鳥歸林。竹樓最西端的廂房內亮起燭光。
阮煙羅坐在床邊的板凳上,替床上兀昏迷未醒的餘幽夢搭脈。兩隻手都把完了,他鬆了一大口氣,幫餘幽夢拉起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