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葉漸青感覺自己已經無心睡眠了。
第二天早晨,嵐山到侯府,只見吳嘯存鬼鬼祟祟在安寧侯臥室外面探頭探腦。正屋大梁間栓了條布繩,她高興拍手道:“教主回來了嗎,太好了!”
吳嘯存把她拉到一邊,比劃著說昨夜的見聞:“那是小侯爺的入幕之賓嗎?”吳老爺自動略過春宮圖那一段,即便如此,嵐山仍然笑到幾乎瘋掉,一臉“恭喜你、你這一手死作的不錯”的表情。
嵐山拍拍他肩膀說:“那是小侯爺的師父,雪山派的顧教主。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就喊他教主好了。記住,小侯爺可以得罪,顧教主不可以得罪!以後別沒事亂闖空房!”
她說完就丟下吳嘯存蹦蹦跳跳四處去找顧蘇。教主此時正在後院桂花樹下結跏趺坐,濃密的枝葉在他臉上投下斑斑陰影。不知為什麼,嵐山覺得他似乎有些憂心忡忡。
顧蘇睜眼看她,問道:“我前些日子託清商館帶回來的私信你的看了?”他眼中無悲無喜,嵐山怯怯點了點頭,她已經大概知曉教主這一路的遭遇。
“顧廷讓果真這麼厲害?”嵐山唏噓道。
顧蘇卻沒有正面回答,只問她:“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小嵐山呆怔了一會,覷他的臉色,忍不住大聲道:“教主,師祖和師尊確是性格冷清了些,咱們又不是真的人賤地遠武功差。眼下人家已經打到家門口了,總不能真做千年王八萬年龜吧?!雪山派又不是練縮陽神功長大的!”
她說話粗俗但爽快,成功延續了四海賭坊的一貫品格。這一代的清商館館主竟然是這副德性,也是讓人醉了。
顧蘇凌厲的目光掃了她一眼,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瘋丫頭閉上了嘴巴。“你們去吧,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顧蘇從桂樹下站起,長吁一聲。
“耶——”嵐山朝他的背影比了個手勢。
四月八日為佛誕日,諸寺院各有浴佛會。裴瞻請大相國寺主持和歸來和尚到宮裡講經。講經間隙,皇帝請主持入內帷,問及端王八字如何,主持答曰:諸王皆天資明決,為龍為蛇,固不可測。
顧廷讓在佛誕日後終於回到京師,向皇帝當面銷假。
至此,裴瞻終於下定決心。
顧蘇自從在侯府落腳之後,果然沒有再逼迫葉漸青什麼。他每日給葉漸青診脈、熬藥,指點他練劍習醫,一如從前在南山中。
葉漸青改換玄心劍後,果然手臂不似先前那般不聽使喚。
這年旱澇依然頻繁,北方大旱,江南卻暴雨連日,各地都有饑饉之患,時而有流民暴動。
轉眼夏末秋初,隨著端王大婚之日的逼近,京城的氣氛也日漸緊張。
八月十六,端王大婚。婚禮在宮裡裴昭業小時候住過的韶華殿舉行,酒席擺在太液池畔。此時的韶華殿一改往日樸素的裝飾,早已被彩燈、紅綢、明燭裝扮成了一座紅樓。
葉漸青到韶華殿時,寧王、福王都在。有宮內監過來傳話,說京兆尹左大人今日庶務繁忙,不來宮中赴宴了。
寧王皺眉道:“這個左風眠恃寵而驕,太不給面子了,上次我請他喝酒,他也沒去。這次不會連賀禮也沒有送吧。”
身穿吉服的裴昭業只是苦笑連連。
葉漸青趕緊走過來道:“左大人的賀禮託我送過來的,就在殿外。”他今日也換穿了一身新裝,紫衣湛湛,人如玉山上行,倒比一臉苦相的裴昭業還像新郎官。
“漸青……”裴昭業望著他似有千言萬語,但礙著旁人在場,不好明言。葉漸青走過去,真誠道:“祝殿下和娘娘百年好合,琴瑟和諧。小世子無災無難到公卿。”
在葉漸青發現自己中毒之後,他曾一度懷疑過,是端王動的手腳。畢竟一路上那些飯菜之可口、器皿之精美,大家有目共睹。這也是後來裴昭業數次對他訴衷腸,他始終咬緊牙關不回應的原因。這種嫌疑一日不消,心中的芥蒂一日不除,他就無法全心全意地追隨端王。所以當從顧蘇口中得知,真正下毒的另有其人,他的心裡竟然有一瞬間的解脫和慶幸。慶幸自己沒有看錯人,慶幸這江山終於遇到了不會辜負他的人。
無災無難到公卿。
裴昭業心神巨震,自覺垂下了眼眸。我要那些公卿做什麼?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買個小舟,山南遊遍,山北歸來……
夜半紅燭燃盡,太液池畔早已沒有了半個人影,韶華殿內的佳人卻還是形影相弔。有宮婢端水進來,小聲對婚床上坐著的端王妃朱氏說:王爺喝醉了已經在偏殿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