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王妃早點休息,明日還要去拜見皇帝。
朱氏一把掀開蓋頭,只覺房裡的一切都紅得刺目。
新婚三日後,王妃朱氏回門。在孃家屁股還沒有坐熱,老父親吏部尚書朱希言氣沖沖回來,問女兒道:“端王今日上朝向陛下請求回雲州藩地,陛下應允。這件事你可知曉?”朱氏瞬間臉色蒼白。朱夫人察言觀色,連拍女兒的臂膀安慰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雲州也不算遠,一年總可回家一二次。”
朱希言氣憤之下,隔著門簾脫口而出:“早知今日,還不如當初一頂小轎將你送進東宮……”
“父親!”朱氏慧娘一把掀開簾幕,厲聲喝道:“不要以為家裡就什麼話都可以說!”
朱希言只記得女兒一貫溫柔如水,何曾見過她吃人般聲色俱厲,當時便嚇得不輕。
朱氏蹲身行禮:“父親從前訓誡,女子有三從之義,無自專之道。王爺的決定,妾無權過問。君臣位定,諸王家事,父親也不宜浸淫太過,以免失了臣子本分。”她說完這些話,再不顧老父的臉色,毅然決然地拂袖而去。
端王上奏要之藩後,皇帝象徵性地慰留一個月。這一個月時間,裴昭業簡單將王府的事情做了料理,並派人與雲州做了接洽。
九月十六,臨行前一晚,王妃讓人請端王到閨房一敘。
裴昭業進來時,房內燃著紅燭,擺著酒菜,朱慧娘翠黛舒眉、垂璫散珮在一旁等候。他坐下關切道:“王妃還沒有用膳嗎?我已經用過了。明日就要動身,酒還是不必喝了吧。”
朱慧娘斟酒的手腕一抖,她還是執意將酒杯遞到了端王面前:“殿下,這杯是合巹酒,您還從未與妾喝過。”
這一個月來,裴昭業未曾到她房裡夜宿。
端王臉色稍有尷尬,但仍帶著微笑:“有這等事嗎,我都忙忘了,對不住王妃了。不過今夜確實不適宜飲酒,還是下次再說吧。”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朱慧娘悽迷萬狀道:“王爺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別人的嘴我管不住,但我是清清白白的。殿下豈能因一些閒言碎語便自暴自棄、輕視天下?”
婚姻本是合兩姓之好,但這一樁婚事卻給雙方都帶來了恥辱和汙點。在朱家來看,是攀太子這根高枝不成摔得太重,在端王來說,是弟奪兄妻,有違天倫。
裴昭業瞳孔微縮,肅然道:“我並沒有懷疑賢妻什麼。這一個月實在太忙了,冷落了你。不過回雲州是我大婚前就已做好的決定,歷朝歷代親王的一貫規矩,倘若你不願去雲州,也可與我……”
與我和離。
朱慧娘垂下眼睫,打斷他道:“妾願去雲州。”
裴昭業便起身道:“那賢妻還是早點歇息吧。”到底還是沒有留宿。
第二日,端王一行浩浩蕩蕩從王府出發。因前日已去宮中辭別,裴瞻就派宮監在北門外長亭代為送行。寧王、福王和小公主倒是都在。兄友弟恭了一番,瞧著日頭不早,裴昭業也就揮別了這些手足。
行不到二里,後面追來兩騎,領頭一人是安寧侯葉漸青。裴昭業示意隊伍稍停,掉頭迎接。葉漸青馳到近前,端王卻略顯責怪道:“不是讓你別來了嗎。”葉漸青吐舌道:“我送殿下一個大禮。”說著伸手把身後一騎上的人物拎到面前。
吳嘯存活似一大早就懷上了,一邊嘔吐一邊抹眼淚道:“我早說過,殿下的這口飯,小人胃口淺沒命吃啊。”
裴昭業看著這份“大禮”啞然失笑:“這不是許州的吳師爺嗎,近來在哪裡發財啊?”
葉漸青殷切道:“殿下帶著他吧,路上總能有點用處。”
裴昭業身邊本不缺幕僚,剛好周管家先回了雲州,路上除了護衛,也少個讀書人說話,並不介意帶上他這個累贅。“吳師爺,那就麻煩您陪我走一趟了。”
吳嘯存拉著一張臉縱馬歸隊。
裴昭業轉向葉漸青,在馬上伸手抱住了他:“漸青,雲州山高水遠……”葉漸青在他耳邊親吻了一下,低聲道:“殿下,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馬車青色帷幕被風吹起,有人在車廂裡偷看了一眼。
北邊的高崗上也有一個牽馬的人正在遙望車隊。
葉漸青縱馬上高崗,左風眠回頭朝他喝道:“小侯爺,你答應過我什麼?又為何把吳嘯存放走?”葉漸青下馬走到他面前,正色道:“我答應你的事,一定辦到。吳嘯存此去有別的事要辦,你放心,他會回來的。”
左風眠默默轉過頭去,眼神仍然栓在遠處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