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實則在朝野都已傳遍。這一遭,叫做“星變陳言”之變,是由於閏三月彗星出現,時人視為天象示警,君臣需要反省,所以朝廷照例下詔求直言。於是南京方面的官員發難上疏,以揭露時弊為言,重新翻出兩年前的科場案,矛頭再次指向大臣子弟徇私舞弊,聲稱輔臣科臣勾結一氣,敗壞制度,這才導致朝政糜爛,上天震怒。
麗天的覆試並沒有洗刷出清白,退避不走科舉之路,也並不能斷絕流言和攻擊。這時候好像被逼到了懸崖上,舉目都是深淵,動步都是荊棘,進退維谷。
可是徵士第一句話卻不能安慰他,只是道:“尊父子也需平心靜氣……南京上疏那位,只是不知你父子為人,只是熱血為國……他是當今名士,人品皎皎,也需盡心包容,萬勿以言加罪!”
麗天憤然道:“那位是名士,便可以想當然肆意詆譭於我?我……我也不曾犯罪!”
可是麗天也知道並且無奈的,是那位名士的確名滿天下,士林風靡著他的詞曲文章,就連麗天和徵士在平時,也是醉心他的曲詞談不離口的。乃是當今第一等的文學大家,詞壇鉅子——臨川湯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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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未開花之五 。。。
麗天這年歸鄉時對徵士憤懣控訴:“這世道,究竟還要我怎樣?”半年後卻是冷笑譏刺:“這世道,原來也不過如此。”
他這半年並沒有工夫和徵士兩個人度過,夏秋時因為太夫人和閣老都在病中,麗天母子不離身的伏侍,徵士不避嫌疑也來探視了幾遭,但山人身份終究不好久居相府,每次還是匆匆相聚,鬱郁相對。到了初冬,閣老的眼病終於好了,麗天想要告知雙親,和徵士遊山抒懷,閣老卻請了徵士過來,當面道:“仲純,老夫意欲教辰兒再上公車,你意如何?”
這話讓徵士吃驚,看看麗天旁立無語,一時也不好說話。閣老道:“仲純,你是我兒良師益友,你的主張我父子都是信服的。前年科場之事,你也知道,老夫本意退避不前,教我兒放棄了一世功名,以蔭入仕,不再應舉也就罷了。偏生言論還是不肯放過,湯臨川一代名士,又是我昔年鄉試的門生,也來人云亦云,指斥我兒舞弊汙名……”
閣老性格剛強,說到這裡難抑憤怒,說道:“我仔細想過,辰兒再退避也是無用,越教他們各樣詆譭!到了這個地步,索性堂堂正正迎上前去,偏要會試入闈,金榜題名,洗雪這無端汙衊!你看如何?”
他說是商量,可是越說越是激烈,決意已顯。徵士便緩聲道:“閣老休要動怒,世人譭譽難免,只在自身心地。禮闈會試,雖然是士子之所必經,卻也要歷盡棘圍之苦……”閣老道:“世上豈有怕寒窗苦的書生?”麗天忽道:“世上也有不羨金榜的書生!”
閣老和徵士都看向他,麗天道:“湯臨川上疏攻訐,無非認為孩兒身為大臣子弟,不自安分,希圖躁進,貪的是榮華富貴……”他在父親面前不能過於狂傲,只是一哂:“孩兒一出生就是榜眼之子,生在榮華富貴的門第,還希圖什麼!他們並不懂我,我也不要他們懂得。‘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雛竟未休’!”
一時三人都靜默,半晌徵士長嘆:“麗天,你不能忘情……閣老之意也對,禮闈應試,你可以去罷。”
閣老也道:“你不必顧忌我前年奏疏所言,不再教你應試的話。當時聖旨都未曾批允,聖上還教你不必過於退避,這也不算我父子食言,你去罷!我有兩句話送你北上。”麗天恭領父訓,閣老道:“天日在上,誓不伏盜賊之名!載籍以來,原無錮子弟之律。”
“這兩句話,就是孔孟復生,也指責我父子不得,你去罷!”
麗天領訓時一半是冷哂,一半是慘笑。徵士雖然贊同他去會試,臨別卻欲言又止,只道:“麗天,不要勉強……倘若心境不佳,場中文思敗壞……你也受不起……”
麗天微笑慘淡,意志頹然中卻是決然:“我不會落第。你放心,這世上有不試的王麗天,沒有不第的王麗天。”
他這一言的踐行方式,卻是不同尋常,徵士在華亭等待訊息,才到二月下旬,太倉相府就送信過來,言道公子已歸。他驚訝趕去,還未問麗天如何不待發榜就歸來,麗天已經苦笑和他握手相見:“我這番不曾畢試,只入了第一場,就擲卷歸來了。”
棄考的緣由,當然是情緒不佳,自知勉強考完全場也定然不能中舉,又或中舉卻不能奪得魁首,便即索性“不試”,也不要“不第”。徵士固然只能溫言相慰,閣老也不好說什麼,因為到了三月初,京中邸報來了,朝中言官又一次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