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扶起正欲向他行禮的王猛,“想不到竟然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陛下——”
苻堅打斷他的話,眼神一凜,故意道:“孤聽說,當年漢文帝去探望大將周亞夫,周亞夫卻連軍營都不出,如今景略你大敵當前,為何要捨棄你的將士?”
王猛微微一頓,便從容笑道:“每每想到周將軍,臣總會想起後人對他的溢美之詞,可惜臣不以為然。”說到這兒,王猛抬頭看他一眼,“承蒙陛下神算,景略所面之敵,不過強弩之末,何足慮也。”
“哈哈哈——”苻堅拍了拍他的肩,“孤隨口說笑而已。”
王猛和郭慶這才脫下披風,撣去身上殘餘雪花。王猛上前一步問:“倒是陛下,您親率精兵十萬與臣匯合,長安可都妥當了?”
士兵們給苻堅和兩人換上滾熱的茶水,苻堅端起來淺抿一口,“長安有太子監國,李威輔佐,洛陽有苻融鎮守,你不必擔心。”
王猛安心的點點頭。外頭嚴寒,唯有營帳裡暖意撲人,無論是擺在正中燒了許久的炭火,還是在座之人面上露出的喜色。君臣三人就著熱茶點心略聊了幾句,苻堅又問:“鄴城那邊現在如何了?”
這回沒輪到王猛開口,郭慶就搶先替他回答:“相爺如今已深得民心了!”
苻堅聽著很受用:“怎麼個深得民心法?”
“鄴城附近原先劫盜公行,我們到了那兒之後,相爺法簡政寬,號令嚴明,官兵無人敢犯百姓,前後不過七八日,卻已然遠近清靜,那些燕民無不額手稱慶,奔走相告。可不就是盡得民心了嘛!”
幾人又匆匆相談數言,苻堅便令王猛速回軍營,只留下郭慶與自己慢慢交待幾月來的戰事。等王猛快馬加鞭趕回自己的軍營時,早早的便聽到鄧羌嚎了一嗓子:“相爺回來啦!”
王猛皺皺眉,跳下馬鞍捉住他:“出什麼事了嗎?”
“出了,而且出大事了。”鄧羌嘻嘻哈哈湊到他耳邊,“不過是好事兒。”
“到底怎麼了?”王猛看他,鄧羌還是嘻嘻笑著:“相爺自己去看了就知道,真是好事兒。”
王猛狠狠的白他一眼,把馬鞭甩給他,自己踏著大步往前走。見徐成和張蠔也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守在帳前,王猛心中更加狐疑,掀了帳簾進去,第一眼就看見一個燕將打扮的陌生人站在中間,兩邊是慕容垂和楊安,見到他來,都頷首行禮。
“你是?”
“燕將徐蔚。”陌生人朗聲回答,聲如洪鐘,看來也是一員猛將。
王猛掃了他一眼:“先賜座。”
“相爺客氣了,我此番前來,是有求於你,不敢坐。”徐蔚的眼睛隨著王猛緩緩移動。
“哦?”王猛玩味的盯著他,“我能幫到徐將軍什麼呢?”
徐蔚嘩啦一下跪下去,狠狠地磕了個頭:“天王仁厚,路人皆知,只是……希望天王可以同樣仁厚的善待我們燕國皇室!相爺是天王信任的人,您的話必定分量極重,若有了您的擔保,我們主上也就能放心了。”
“條件。”慕容垂冷然,抱著胳膊看著他。
“若相爺答應我,我願在兩日後,夜開城門!”最後四個字說的極慢,想來也並非是心甘情願,多半又是慕容暐那個懦夫的主意吧。
一種神奇的詭異氣氛在幾人之間慢慢擴散著,王猛站在案几後面,邊搓著手邊打量他,楊安一臉肅穆站在徐蔚身旁,仿若門神,慕容垂面無表情的站在另一側。
“有人說兵不厭詐,我不敢信你。”長久,王猛開口,伸出手製止了徐蔚想要辯解的動作,“這樣,初七那日晚,你若真的開了城門,那本相必保慕容一族性命無虞,如何?”
“你可以選擇不答應。”慕容垂在一旁涼涼的介面。果真是恨極了燕國的那些宗親。
徐蔚苦笑:“如今你們兵臨城下,攻入鄴城不過片刻的事,末將也只能答應。”又抬頭看了三人一眼,憤憤道:“告辭!”
出了軍營,徐蔚低著頭唉聲嘆氣,隨他來計程車兵為他牽來馬匹。徐蔚重重的嘆了聲:“大燕……氣數盡了啊!”跨馬飛奔回宮。
不知什麼時候起,雪又開始下了起來,這回不比半日前那樣急,只是裹著風輕飄飄的落下來,沾到臉上涼涼的,化成雪水順著衣襟流到裡面,滾燙的身體才會狠狠的打個激靈。夜深深,城裡路上只有更夫行走的梆子聲,聲聲悲壯,迴音淒涼。
慕容暐在書房踱著步子走著來回,表情越來越焦急,炭火上的火苗被他衣襬帶起的風吹的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