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雙手,睜開眼細細打量。手指白皙修長,是標準的貴公子的手,而那時握住自己的那雙手,指節有因長期握劍執戟而磨出的薄繭,卻依然溫柔得讓人沈醉,只是可惜,不是他。
不是他,便什麼都不是了。
自己要的,大概只是他吧?
掠影 7
謝霖抬眼的剎那,猛然發現門口那個笑意盈盈的男子──眼角微挑的安寧眉目,神色是三分探究三分譏諷三分漠然,只有一分,若有若無的溫情,髮梢還氤氳著溼氣,愈發襯得那張臉乾淨明澈,秀美平靜中又帶著點寂寥悲傷。謝霖放下書走去,輕輕握住那雙手,想要試試那手是否已經暖和過來,可容含之卻無比敏捷地抽回手,謝霖只在一瞬碰到了對方微涼的指尖。抬眸看去,容含之的表情似笑非笑,輕道:“端北王今日真是出人意料得緊,不過我們已在溫暖的居室內了,冰冷時的相互溫暖,大概是無用的了吧?”
謝霖尷尬地垂下手,默然。
“人在冷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靠近溫暖,其他時候嘛,本不能如此放縱自己的軟弱。”容含之不在意地笑笑,“只是不知端北王有無準備我的飯菜,我可還未食午膳呢。”
“已經備好了。”謝霖低聲,“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必。”容含之斷然道,“有生人在側我是怎麼著也吃不好的,端北王可不會強人所難,對吧?”說的是疑問句,用的卻是肯定語氣。
謝霖頷首,卻在容含之毅然轉身時低沈著嗓音補充了一句:“叫我謝霖吧。”
容含之側頭訝異地盯住謝霖,半晌輕笑著說:“也好。你便喚我‘含之’吧。名字只是身外物,何況你我二人互喚對方的名字,怎麼著也是我撿了個便宜,何樂而不為呢。”
說得雲淡風清,若無其事。
謝霖忽地覺得容含之和上官嵐揚很相似,似乎都是對什麼都興趣缺缺的人,也似乎萬般事都不放在心上,冷靜到冷漠,只是容含之孩子心性未泯,縱然早已加冠,亦存有一分可貴的稚氣,無端地引人去呵護。
“含之?”
“唔?”容含之漫聲應道,懶懶地揚揚手,“謝霖,我是真的餓了,先讓我去吃些東西吧。”
謝霖笑了一下,坐回書桌前又翻開先前所看的兵書,只是此刻,心情慢慢飛揚了起來。
不過是個稱呼罷了,自己竟也可以歡樂如斯?
“主子,清遠侯暈倒了。”小半個時辰後,伺候容含之用膳的僕從急急奔來彙報。
謝霖猛地起身,快速甩門而出,向容含之暈倒的方向跑去,跑到半路,才恍然憶起找郎中這回事,忙找來一個僕人如此這般地吩咐了幾句,同時喚人先將容含之帶到自己的房間裡等著。
容含之靜靜地躺在床上,臉上有不自然的嫣紅,雙眼緊閉,似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謝霖用溼布輕輕擦拭著他的額頭,那高熱卻始終讓人驚心。等了許久,等到謝霖差點都忍不住要再派人出去了,太醫才姍姍來遲,身後還跟著個不速之客──滎陽侯上官嵐揚。
太醫細細診治了番,方道:“只是感染了風寒,本應無礙。但清遠侯一向身子弱,病了後稍不注意便要纏綿病榻,所以還是注意些為上。”又轉頭對上官嵐揚說道,“滎陽侯,恕小人多嘴一句,上次不是提醒過不能讓清遠侯再受寒了麼?”
“是我的疏忽。”上官嵐揚淡淡地掃了謝霖一眼,再瞧著太醫,輕道,“含之有時會任性些,也怪我從小縱容他慣了。”
“嚴重麼?”謝霖問道。
“回稟端北王,並不甚嚴重,先開幾副藥吃著,等燒退下去就好了,只是可能還要休養一陣。”
“這樣麼?”謝霖喃喃,苦笑道,“一個男子,身體也太嬌貴了吧?”
上官嵐揚不作聲,徑自上前抱起容含之,朝房門走去,謝霖這才回過神來,攔道:“待他好些了再走也不遲。”太醫也在一旁附和著,上官嵐揚這才點頭,小心將容含之放下,柔聲:“含之,幾天後阿瑤要回府省親,你若不在,她定會惱的。你也不願她生氣吧?”
“阿瑤?”謝霖疑惑。
“皇上的昭儀容瑤啊,”上官嵐揚笑了笑,“她是含之的二妹,是前幾日皇上立後時順納的嬪妃。”
“這樣啊。”
“好了,我也該走了。”上官嵐揚振衣,深深看定謝霖,“端北王,含之便拜託你了。”說罷俯身一禮,形容嚴肅。
謝霖攙起上官嵐揚:“我自是要照顧好他的,畢竟他受寒的事,我亦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