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去,眼前站著一個高挑瘦削的玄色身影,瑩白的月色從他的背後照過來,髮絲上覆了一層銀白,如夢如織。
“師父……”素骨不敢相信,一如在夢中。
那人慢慢的蹲下身,漆黑修長的眼眸中倒映著月影星光,抬起手輕柔的撫了撫他的臉,嘴角向上彎了彎,可眼中卻寫滿憂傷,“骨兒。”
素骨的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可他卻笑了,笑的那麼勉強,他對自己說,我不委屈,師父回來就好,“師父你回來了,徒兒一直在等你。”
“嗯。”師父點了點頭,只是輕輕的抿著唇,沒有說話。
“師父你好了吧,你累不累,你去哪了。”素骨語無倫次的說著,擦了擦眼角,扯出一個笑容,“徒兒等你都要等睡著了。”
師父仍只是靜靜的望著他,瞬也不瞬。
“師父我們別蹲在這了,徒兒……徒兒陪你進去吧。”他的聲音充滿哽咽,可卻不依不饒的說道,自己站起來又扶住師父的胳膊,“走吧,師父。”
愛,如此卑微。如此不堪。卻偏偏放不了手。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天長地久,卻偏要執妄的說,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師父靜靜的站起身,靜靜的凝望著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眸底的神情波瀾千般,“骨兒……對不起。”
師父,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永遠不要,因為那樣是不是我們就要真的說再見了。
“師父在說什麼,為何要向徒兒道歉,師父沒有錯,師父不要這樣說。”素骨忙不迭的說著,連聲音都在顫抖,“是徒兒不好,不該拿那個藥膏給師父,是徒兒的錯……徒兒不該,如果沒拿,如果……”他實在說不下去,眼淚刷刷的掉下來,隨即強迫自己破涕為笑,“師父不要怪徒兒,我一定是困糊塗了,胡說八道。”
下一秒,他突然被師父緊緊的抱住。
擁抱的那麼緊,他的每一寸骨骼似乎都要折斷般窒息,卻是那麼那麼的幸福。
“骨兒,為師錯了,莫要再說了,為師錯了還不成麼。”
第一次,他聽到師父的聲音不再那麼溫潤淡然,而是帶著無盡的悲傷,尾音都在隱隱發顫。他拼命的搖頭,“師父沒錯,骨兒不怨師父,只希望……希望師父你能好好的,即使……即使你不再想要骨兒了。”
“不許亂說。”師父撫著他的頭髮,“我不許骨兒亂說。”
“我不說,我不說……”素骨閉上眼睛,似乎聽到血液流過身體的刷刷聲,有什麼東西在靈魂深處如城牆般紛紛碎落,一地廢墟。
他最終還是哭了,在師父的懷裡泣不成聲。這許多年,從未有過的絕望與悲涼。師父就那麼緊緊的抱著他,好久好久。直到後來他哭到嗓子都啞了,再也發不出聲音。隱隱的,他覺得有冰涼的水滴落在他的頸間,不知是他自己的淚水還是天空的露珠。
***寧谷河。大周與軒轅邊境最寒冷最寬泛的一條水域。
它流經大週三個州域,軒轅兩個州域,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這一場血戰已經持續了數月,雙方都精疲力竭,但最後鹿死誰手,仍是未知。
清晨的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寧谷河水,白濛濛的一層,空氣溼冷寒徹。
☆、第六十九章:封景
一雙狹長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線中緩緩開啟,佈滿血絲。如今六王爺也風流不起來了,連續數月的領軍作戰,早就造完了,髮型也凌亂了,面板也曬黑了,不過卻也愈發的血氣方剛了。
“王爺,咱們是今晚出擊,還是繼續休整。”左將軍步入營內問道。
“嗯,讓本王想想。”琉刖揉了揉眉心,一躍坐起來,“敵軍什麼動向。”
“沒動向。”
“媽的。”琉刖罵了句,“封景這廝在想什麼!”
“王爺,以末將之見,我們還是提早出擊為妙。”
“嗯。”琉刖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他們此時是跋涉千里來迎敵,萬一封景那廝一個堅壁清野,恐怕就為時晚矣。“傳我軍令,今晚夜渡寧谷河。”
“是!”
左將軍出去後,琉刖又躺下了,他是火燒眉毛也能睡著的人。這段時日來與封景對決,雖然沒有近身作戰,可從戰略部署及戰場形勢來看,封景也是個行家裡手。過度的疲憊已讓他無暇去顧忌別的了,琴重華也好,素骨也罷,且隨他們去吧,等天下定了再說。夜渡寧谷河風險很大,且不說河水如何冰寒刺骨,單是河底的暗礁流石就會造成滅頂之災。但若不渡,屯兵於此,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