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沒想到對方會主動開口道謝,可桑淨畢竟不是尋常女子,很快便穩了心緒抬眸依禮道――可這頭不抬還好,一抬頭,雙眸卻正好對上了青年似淺實深的幽眸……那眸間隱隱流洩的一絲柔和令桑淨才剛平撫的心緒再次大亂,只得二度無措地垂下了頭。
如此反應雖讓青年有些不解,卻沒怎麼放在心上。一句道謝後便不再多說,轉將目光移到了身旁友人及對坐的師弟身上。
東方煜所說對凌冱羽而言太多是聞所未聞之事,自然讓他聽得十分專注。倒是講述著青年頗有餘裕,邊說著邊向友人投以一個帶著幾分歉意及促挾的眼神……歉意,多半是因為冷落對方而起;可那份促挾,卻讓白冽予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但他畢竟是聰明人,將方才同桑淨的簡短談話中略做聯想,很快便明白了過來――敢情這東方煜是以為他對桑淨有意嗎?
伴隨著如此認知浮現,青年面上雖仍維持著一貫的冷漠,心下卻已有些哭笑不得。
確實……他和桑淨同是江湖中人,年紀般配,也算得上有點交情,或許真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可一來“李列”和桑淨門不當戶不對,桑建允絕不會容許此事;二來他也無意於兒女私情――對桑淨的好感,純粹只是因為她的才智與膽識――自無所謂發展與否。
他和多情的“柳公子”不同,根本就沒考慮過這些,也不打算考慮……在大仇得報之前,他沒時間、更沒資格去想這些無謂之事。
心緒至此已是一沉。同東方煜使了個眼色後,白冽予一聲告罪、在幾人訝異的目光中起身離開了偏廳。
***
將四周地形仔細勘查過後,白冽予再次回到楊府之時,已是晚膳時分了。
多半是看在東方煜的面子上,楊綠松同樣請了李列一道入廳用膳。而也直到此刻,白冽予才終於見到了那位“才色兼備”的楊家小姐,楊燕辭。
楊燕辭氣質文靜、容貌秀絕,除了東方煜這等“見過大陣仗”的人外,尋常男子初見此姝,只怕都要呆上好一陣子……也因此,當李列同楊燕辭相見時,這個冷漠青年的反應便成了廳中眾人關注的焦點。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李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就連東方煜也不例外。
只是這期待註定是要落空的――青年只是再平常不過地同楊燕辭略一示意後,便即收回目光、專心用膳。
見他反應如此平靜,東方煜失望之餘不僅暗感驚訝,甚至起了幾分“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的感慨――想來友人這一年間定添了無數“閱歷”,才讓他一改當年初入青樓時的純情羞澀,竟能對著楊姑娘而面不改色。
年餘未見……當時的青澀少年,倒也成了個實實在在的男子漢了。只是他年方弱冠便已有此“閱歷”,年輕人血氣雖旺,如此放縱卻也不是好事……
思及至此,東方煜心底最初的“欣慰”已然轉成了幾絲責難與不悅。面上雖仍帶笑同楊綠松、卜世仁的應酬著,偶爾瞥向友人的目光卻已帶上了幾許沉色。
可同樣見著“李列”平靜反應的凌冱羽,升起的卻是和東方煜完全迥異的心思。
想來雖有些失禮……但他的師兄相貌勝過楊姐姐不只百倍,又怎會像那個卜世仁一樣瞧得發怔,差點連口水都流出來了?這“李大哥”的反應讓他對自己的猜測更添了幾分肯定,就差沒當面同青年問出口了。
而當事人的白冽予卻像是什麼也沒發覺般,一如平時地維持著“李列”的本色默默用膳,將自己和整個飯廳裡多少稱得上熱鬧的氣氛區隔了開。
桑淨雖察覺了這點,可在伯父伯母眼皮下,她一個女兒家自然不好隨便同對方搭話。故心下儘管十分在意,卻終只能自顧自地用著膳,並偶爾暗瞥一下對方而已。
這趟晚膳,便在幾人各懷心思的情況下告了個段落。
或許是因兩個“候補女婿”而心情大好,楊綠松也不管練華容不練華容的,命人取過幾甕珍藏的佳釀後便同幾個年輕人喝了起來。桑淨本是江湖兒女,酒量又不錯,自然無懼於如此場面;而那楊燕辭雖性子文靜,酒量卻也不容小覷……一時之間,整個廳裡,似乎便只“李列”一人沾杯即醉、碰不得酒了。
既然碰不得酒,自也不好在廳裡多待……瞥了眼友人和師弟後,白冽予趁此機會一聲告罪,順理成章地離開了飯廳。
東方煜雖對他的“閱歷”有些在意,可友人酒量極差,自也不好在此時留人。反正二人同住一房,想規勸什麼也不急在這一時,故只是有些憂心地看了看友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