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拿書給冽哥看的啊……本來是啦。”
“什麼意思?”
“因為冽哥有點怪怪的。”
這次回答的是一旁原本默不作聲的白塹予,他邊說著邊指了指先前“偷窺”的方向:“我和熾哥本來想進去的,可冽哥那個樣子……”
“嗯?”
物件是自來乖巧的麼弟,白颯予自是沒什麼懷疑便依言望入窗中。
而入眼的,赫然是二度孤坐房內,對著個香囊發怔的情景。
他不是沒看過二弟出神,卻從沒見過他出神出得這樣徹底――不說別的:若在平時,自己陪著兩個幼弟這樣鬧,裡頭的二弟早該察覺了才是,又怎會仍痴痴地對著香囊發呆?
回想起先前詢問香囊之事時,弟弟應答前短暫的遲疑與神情間隱露的苦澀,某個念頭已然成形――
“颯哥,冽哥到底怎麼了?是遇上什麼難處,還是身子不舒服呢?”
見兄長也看得呆了,白塹予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擔心的問道。
可剛從思緒中回神的白颯予還沒來得及應答,一旁的白熾予便已一輛得意地插了話:“這還用問?一看就知道是患了‘相思病’嘛!”
“相思病?”
“簡單來說,就是冽哥想女――痛!颯哥你又打我!”
“你自個兒不檢點就罷,別帶壞了小塹。”
因三弟稍嫌粗俗的話語而再次祭出兄長的權威後,白颯予猛地站起了身:“好了,別再鬼鬼祟祟的,要進去就進去吧!”
言罷,他索性略一使力,直接便躍過了樹叢進到屋內――這一下騷動甚大,白冽予就是再怎麼恍神也沒可能忽略。見著兄長入屋,他也不慌亂,收了香囊淡淡一笑:“買回來了?”
“嗯。只是如今天候甚寒,這桂花醬也有些凍著了,想拿來做點心什麼的可得另費一番功夫。”
“我知道。”接過了桂花醬,他走近窗邊:“進來吧!”
後面那句是對外頭仍有些手足無措的弟弟們說的。
見兄長並無不快――雖說就算有,憑他們也是看不出來的――二人相視一陣後老老實實地由門口進到了屋中。
瞧他們一臉乖巧地於桌前坐了,白冽予心下莞爾,卻只淡淡道:“關陽給我送了些元宵,我去弄弄,等會兒配著桂花醬吃吧。”
“謝謝冽哥!”
聽有元宵吃,兩個胃口正好的少年當即大喜謝過;一旁的白颯予則是微微一笑,眸中悄然掠過幾分感慨。
由於蘭少樺的忌日便是元宵,擎雲山莊多年來一直沒有過這個節日的習慣。就是有了元宵,也多半像這樣遲上一兩天才吃。
見兄長和弟弟們都沒異議,白冽予立即起身準備去了。
望著似已恢復如常的二弟,回想起他先前對著香囊發怔的情景,某個隱然成形的念頭已再次於白颯予腦中浮現――
***
春夜深深。天邊重重浮雲蔽月,令本就幽沉的夜色更顯濃重。
便趁著如此夜色,巧妙地避開了城內巡守的衛士與潛伏著的暗歎,一道黑影翻過高牆躍入後園,而在瞧著園中背手而立的長者時,啟唇恭敬一喚:“爹。”
若有外人在場,定會因黑衣人這一聲喚而大吃一驚。原因無他:被這人稱作“爹”的,正是當朝權傾一時的宰相卓常峰。
卓常峰雖位極人臣,卻是出了名的光棍兒――年過五十的他不但膝下無子,連婚配也不曾有過。這在一介權臣而言自是十分稀罕之事。據傳當年皇上也曾有意指婚,卻都讓他想盡辦法推卻了。久而久之,皇上沒了興致,事情也就給這麼擱了下。
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卓常峰雖未婚配,卻有一個十分傑出的兒子。
這個兒子,正是碧風樓主東方煜。
望著難得見上一面獨子,雖早知道他會深夜來訪,可那一身夜行衣仍是教卓常峰瞧得一陣苦笑,而在一聲低嘆後,道:“先進屋吧。我給你留了些點心。”
“好。”
東方煜聞言應過,並自取下面巾,於父親的引領下進到了屋中。
各自就坐後,卓常峰給獨子倒了杯茶,並將案上的幾碟點心推到他面前。
“吃吧!這是今兒個聖上賞的,知道你要來便特意留著了……上回的貢茶也還剩著幾兩,等會兒一起帶回去吧!”
雖是骨肉至親,可這親也是直到獨子十三、四歲才認的,彼此又甚少見面,說起話來自不免有些生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