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更該注意,天冷了一定要多加些衣服,天熱也不可貪涼,宮中殿內陰冷,夏天時就不必放冰盤了,萬一招點涼,四哥便要吃苦頭了。胃不好就多吃些溫軟的東西,我知道四哥無肉無酒不歡,可酒肉雖好,終歸傷身傷胃,其實粥裡放些肉,煮軟了,也不是不能吃,那些烈酒雖是碰不得,可江南上的貢酒,甜軟的很,少喝點也沒關係。”
——“嗯,我聽四哥的,我不死,我要等著四哥身子好了……”
隆帝驟然憶起了這幾句話,恍悟了那時他是知道自己要奪位的吧,否則怎麼會說出宛如遺言的話,他一直志不在皇位,權勢富貴,萬里山河,什麼都給了自己,便是到了最後連自己的生和死都曾交付到了自己的手中,如此的全心全意呢,如此的不顧一切,為何……以前卻看不到,硬要將各種陰謀詭計套在他的身上呢?
當遭受自己那些毫不留情的虐打辱罵的時候,他又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呢?……
隆帝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將這些話記的那麼清晰,可越是清晰,望著對面那張熟悉卻決絕的臉,便越是心疼,隆帝不記得自己都做了什麼,都了什麼事,才會讓這個對自己死心塌地,這個人曾願意將命都給自己的人選擇離開自己,可隆帝也從未如此清醒的知道,原來不知不覺的自己居然也喜歡上了這個人,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的包容,喜歡他的一切一切,甚至此時想起他的那些嘮叨笑嘻嘻的曾經認為的那些缺點,都覺得異常的惹人喜愛。
隆帝攥了攥拳頭,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人離開,自己不能失去這個人,若是沒有了他,那麼自己終其一生,也許便會真的成了站在高處的孤家寡人,到時候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像凌子啟這樣對待自己,再也沒有人一個願意將性命交付給自己,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自己全心全意的信任了。
隆帝一雙鳳眸靜靜的凝視著子卿的臉,彷彿過了一生那麼久,又彷彿只過了片刻,隆帝聲音輕柔卻堅定的說道:“朕、我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讓你傷心的事,我以後什麼都事都儘量依著你,不打你也不罵你了,你受的那些苦和那些傷,我都會盡量補償你,國師可以像以前一樣繼續留在朝內,我可以給他建最好的府邸,也會繼續重用他,你在乎的神醫,朕、我可以幫你安置在京城裡,只要你不走,萬事都可以好好商量。”一貫強勢的言語,此時竟帶著細微的懇求。
子卿本是個軟性子,若是以前聽到隆帝說出這樣的話,定然會感動的哭出來,可此時子卿只覺好笑,在好笑中又對隆帝的起了一絲憐惜之心,站在萬人之上的滋味自己也曾嘗過,但是自己自來便沒有作為帝王的自覺和底線,更何況自己那時還有鴻乾陪伴自己依靠自己,心中對那人的憧憬和執念重過一切,又要時時照顧那個任性的人,反而將宮廷的生活和大臣之間的勾心鬥角,衝的很淡很淡。
可對面的人和自己不同,他一直都活的都很現實,接受過嚴格的帝王教育,對治理天下有自己的追求也有自己的野心,他性格一直都是那麼驕傲理智,可卻和自己唯一的孩子鴻乾如此離心,想來以後在那偌大的宮殿裡將會多麼孤苦。
子卿緩緩開口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會和你回去,我想了很久,想的很明白了,不管以前我們倆個之間有過什麼,不管你曾怎樣對我,我都已經不再怪怨你了,畢竟若是沒有你,我也許不會和雲觴相知相戀,如今我在你的身邊兜兜轉轉這些年了,先皇讓我給你守住的東西,我都守住了,便是看在往昔我為大煜朝所做的一切的份上,你也該放了我和雲觴,不是嗎?”
隆帝微眯的鳳眸已通紅一片,這些話雖說的風輕雲淡,可他又怎會聽不出裡面的堅決決絕之意,以他的性格將話說到這副田地也就是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轉圜的餘地,隆帝一點點的垂下眼眸看向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沉聲道:“若朕不同意呢?”
子卿回眸看了雲觴一眼,眼中不覺的溢位了甜意,他似乎拿定了什麼主意,回頭道:“陛下許是不知,子卿已沒有多少日子了,最多多不過半年,最少也許就月餘,生死對我已不是那麼重要,所以,雲觴活,我活,雲觴死,我亦然。”
“好一個情深意重生死相隨!”隆帝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了這一句話,他一雙鳳眸死死的盯著雲觴微微淺笑的面容,那眼中的恨意似乎要將人吞噬的骨頭都不剩下,當目光轉向子卿同樣帶著淺笑的臉,隆帝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已疼到了麻木,只剩下令人慾死不能的窒息感,他那雙鳳眸中通紅一片隱隱可見水澤,他藏在衣袖中的手已握成了拳頭,卻壓抑不住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