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3 / 4)

小說:長安古意 作者:低訴

薛崇簡登上車去。車角的四盞琉璃彩燈輕輕搖曳,昭示著車主人非同尋常的身份,神都城中的勳貴,大都聽過名妓柳芊芊的清歌。

到了柳芊芊家中,油壁車直行到院中,薛崇簡揹著李成器下車,見四圍燈火通明,卻不聞人聲,皺眉道:“怎麼回事?”柳芊芊親自執著燈,在前引路道:“我打發姥姥帶她們先去看燈了,一會兒安頓了你們,我也得去。”他們來到柳芊芊繡房,那蒼頭去將床榻揭起來,又將紅氍毹揭開,將地板一塊塊用小刀撬起,便露出地下黑黝黝一條甬道。薛崇簡雖然滿腹憂慮,但不忿柳芊芊方才調笑,哼道:“跟我說什麼隱蔽所在,原來是你偷漢的地方。”柳芊芊卻不見惱,修得纖長的指甲輕輕在薛崇簡臉上一劃,笑道:“偷的就是你。”

柳芊芊執燈走在前,蒼頭扶持著薛崇簡走在後,四人向地下走了一丈深,便踏上平地。薛崇簡環顧左右,見是一間乾淨屋子,陳設僅一床一案,床頭放了一隻小小藥爐。柳芊芊將幾盞燈燭點起,道:“這裡頂頭就是我家院子,有通氣的地方,不會太憋悶。他外敷的藥我已經預備好,內服的沒敢煎,阿翁,你幫他看看傷。”那蒼頭走上前來拿起李成器的手腕,又掰開他眼皮看看,看著他一身傷痕只是沉吟不語。薛崇簡只覺口中乾燥難受,用力嚥下口唾沫,顫聲道:“他……可有,妨礙?”

老蒼頭道:“性命一時倒不打緊,就是身子太虛,外傷太重,引得高熱了。另外……”他一指李成器身上道:“你看衣裳都和血粘在一處了,料理起來也棘手得很,四姐,你先去煎一盞參湯來。再打幹淨的水,拿藥酒,瘡藥來。”柳芊芊此時甚是乾淨利落,答應一聲,轉身就上去取了人參,生火煎湯。

薛崇簡一點點將李成器身上骯髒外衣脫下,想是受刑的日子久了,血跡將衣料粘在傷口處,只稍微一拉,便是血痂綻開鮮血流出。每一道傷口破裂,薛崇簡的身子都會輕輕一抖,疼痛直入心扉,他實在無法想象,李成器是怎樣熬過了這四日的酷刑。他心下懊惱地恨不得死去,他對錶哥說過,“若有事情,我陪你承擔”,現在他卻無法將這些傷痛,轉移到自己身上一分。

待李成器身上衣裳都除盡,露出少年人遍體鱗傷的身子,薛崇簡實在不忍去回想湯池中李成器那一身珠玉般的肌膚,他咬著下唇輕輕顫抖,喃喃道:“畜生,總有一日,我要殺了他。”柳芊芊走上來,默默將水盆放在桌案上,在水中摻了藥酒,將兩條帕子擺乾淨,一條遞給薛崇簡。薛崇簡在心慌意亂中,身邊有這兩個見多識廣的人壓陣,總算稍稍平靜了下,接過帕子點頭道:“多謝。”

他們將李成器身上擦拭一遍,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才將汙血揩盡,這時頂上響起腳步聲,薛崇簡顏色一變,順手就去摸靴中短劍,只聽一個女童的聲音道:“四姐?”柳芊芊微笑著按住薛崇簡的手,道:“是我妹子。”向上問道:“怎麼了?”那女童道:“隔壁張七姐家來人催姐姐去看燈。”柳芊芊道:“跟她說,我梳頭時被一隻猧兒驚著,散了髻子,還得再梳陣,讓她們先玩。”那女童答應一聲,便聽得腳步聲,合攏地板的聲音。

就這片刻功夫,李成器身上幾處鞭傷卻又慢慢滲出膿水來,薛崇簡急道:“這可怎麼辦?”那蒼頭道:“若不將膿血刺破擠乾淨,他的高熱終是難退,只是,哎,這樣人也太受罪了。”他在柳芊芊頭上拔下一枚金步搖,在藥酒中浸了浸,又在火上撩了幾回,低聲對薛崇簡道:“你上去抱著他,莫讓他掙扎。”薛崇簡心中如被湯煮油煎,遲疑道:“有——多疼?”老蒼頭苦笑道:“長痛不如短痛吧。”薛崇簡無奈,只得脫了靴子爬上床,將李成器輕輕擁在懷中。

那蒼頭將步搖尖銳一端輕輕挑破一處流膿傷口,兩手去擠壓傷處,帶著血絲的膿液流淌而處,昏迷中的李成器卻也感到了這陣錐心痛楚,低低呻吟一聲,兩眼雖是閉著,身子卻輕輕痙攣起來。薛崇簡再也忍耐不住,低聲喝道:“行了!”他跪在李成器身邊,向那猙獰傷處凝望片刻,緩緩低下頭,將嘴唇湊在傷口處,緩緩吮吸膿液。

柳芊芊站在一旁,她頭一次見到跳脫高傲的薛二郎,也會將頭垂地這般低。她心中略有些驚詫,卻又覺得一切合情合理地如江河行地日月經天一般,她原不該用俗世人情去猜度這少年。她將一隻小小的唾盂遞過去,就坐在旁邊等待,那一吊人參湯燉得火候漸出,清甜中又帶著苦澀的氣息,在小小的密室中靜靜地瀰漫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1'注:

“有死者,停屍於帳,子孫及諸親屬男女各殺羊馬,陳於帳前,以刀剺面且哭,血淚俱流,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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