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舉弓之人也放下了手。
薛崇簡笑著摟住大山貓的頸子,將那塊肉脯捧到山貓的口邊,山貓伸出舌頭將肉脯舔入口中,繼而發出如同撒嬌一般的呼嚕聲,用毛茸茸的鼻子蹭著薛崇簡的臉與脖子。小虎頭到此時也歡快地嗷嗷叫了兩聲,撲上去和他們擠做一團,不時用身子蹭蹭薛崇簡,又蹭蹭大山貓。
李成器望著他們歡會的場景,竟不自禁地眼眶一熱,他想起許多年前,那隻迎面向自己撲來的山貓,想起幼小的花奴撫著那山貓低聲道:“現在它長大了。”想起他第一次得以遊覽神都城的景觀,花奴馬上駝著的那隻耀武揚威的山貓。想起高高的瑤光塔上,花奴對自己和這一隻山貓說,等我們長大了,就到長安去。
那時候以為長大了就可以回到夢中的長安,以為長大了就可以擺脫空間的阻隔,與親人團聚,以為長大了就可以實現所有的誓言。他抬起頭來,秋日煦暖的陽光如碎了的水晶一般,從密林間搖曳著灑落。現在的年號仍然是長安,他們卻已經不在長安了。其實長安也只是他對家園的一個幻想,若是心中始終懷著恐懼,長安也和這天下的任何一個地方,並沒有差別。
目送著兩隻山貓漸漸行進密林中,李成器低聲問道:“花奴,若是我們此時不再向前走,是不是今日之事,便算作罷?”薛崇簡略帶詫異地望了他一眼,沉吟一下道:“表哥,你知道我,最是個沒耐性的。出了重潤和仙蕙的事,我不能再讓他們帶走我的親人。”李成器嘆了口氣道:“我總是記著爹爹的話,不敢為天下先。”薛崇簡道:“若上次被賜死的是我,你也是這話麼?”李成器忽然作色嗔道:“你胡白什麼!”薛崇簡卻是一搖馬鞭笑起來,道:“所以啊,我也一樣。”
他們狩獵歸來已是入夜時分,遠遠望著溪水對岸,星星點點的火把如銀河繁星一般,依山蜿蜒半里有餘。黑暗中傳來薛崇胤的聲音:“是花奴麼?”薛崇簡遙遙答一聲:“是我和壽春郡王!”幾隻火把如照亮了一隊人馬,繼而是馬蹄踏碎溪水的聲音,薛崇胤策馬迎過來,他先略帶忐忑地望了平板車上一眼,赫然望見一堆獵物中,捆著一隻大麻袋。薛崇簡微笑道:“我獵了奇珍獻給阿母。”薛崇胤又警覺地向周圍眺望了一陣,才換上笑容道:“快走吧,四舅舅和幾位表弟都已到阿母行營中了。”
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並不經常出獵,只是此番回到神都,他們處境艱難,不敢插手朝政,鎮日裡無事可做,便被兒子們邀請一同出城圍獵。薛崇簡和李成器聯袂進入太平公主的營帳,先聽到一陣鬨笑聲,卻是李隆業拉著太平公主八歲的兒子武崇敏跳胡旋。太平公主和李旦坐在上首,任由孩子們笑鬧,帳中架起的火堆上,一隻整鹿被烤得流油,充溢著濃濃的肉香。
李旦正在用一把精緻小刀,為自己和太平公主分肉,抬起頭見到二人進來,微笑道:“你們回來的太晚,我們都等不得了。”薛崇簡笑著驅前跪下,道:“我們是為了給舅舅阿母獵寶才來遲的,舅舅賞我一口。”李旦笑著夾起一塊肉送入他口中,問:“獵了什麼寶?”
這時薛崇胤已指揮著兩個侍從,將那隻麻袋抬進來,太平握著琥珀酒盅的手微微一顫,李旦詫異道:“這是什麼?怎麼還要裝起來?”太平緩緩將酒盅放下,笑對帳中的內侍婢女道:“人既湊齊,讓兒郎們自己烤著吃才有趣,你們下去吧。”內侍與婢女魚貫退出,薛崇胤又笑著道:“我出去為阿母舅舅警戒。”李旦這時也看出氣氛有些異樣,詫異地問:“怎麼回事?”
太平衝薛崇簡點點頭,薛崇簡才蹲身解開麻袋上的繩索,扒開袋口,露出個皓首白鬚的人來,李旦嚇了一大跳,站起身來驚道:“張大人。”麻袋中的老人深深呼吸了幾口,才扶著薛崇簡艱難站起來,跨出麻袋,向李旦太平下拜道:“臣張柬之拜見殿下公主千歲。” 太平笑著迎上來攙扶道:“讓大人以八十高齡受此磨難,是我之過。花奴,代我向大人叩頭謝罪。”薛崇簡忙要叩頭,張柬之已拉住他笑道:“公主有此膽略,乃天佑大唐,焉敢受拜?”
李隆基沉著臉低聲問李成器道:“大哥,你早知道了是不是?”太平向一直默默不語的李旦道:“四哥,你莫怪鳳奴,我原是隻叫花奴一人去辦的,現今宮中府中,皆有二張的耳目,我們難以與張大人相見,我也是逼於無奈,才誑了你們到這荒郊野地。”
李旦緩步走上前,低聲道:“我昔日不能為之事,今日依然不能為。”太平凝視他道:“時過境遷,豈可同日而語?昔日你若隨得他們去,就是引狼入室震盪天下,動搖的是太宗皇帝一手創立的大唐基業!四哥不忍黎民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