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她望著兩幅字輕聲一笑道:“想不到李唐千秋基業,竟然系在你們幾個兒郎子身上。”薛崇簡將那兩幅帕子吹乾,小心地放入自己懷中,太平拉著他道:“你來,娘給你擦洗下傷口。”她拉著薛崇簡進了自己的寢閣,先洗去薛崇簡臂上血汙,再白綾將他傷處緊緊扎住,薛崇簡看見滴滴水珠落於白綾上,將滲上來的血跡暈成朵朵粉色的小花,強笑道:“不疼的。”
太平忽然緊緊將薛崇簡擁入懷中,在他耳旁用極低的聲音道:“查清每個人的底細,一定要向共事之人許下好處。不可輕率和人相見,不可相信任何人,包括你上官阿姨,包括成義、隆基。”對著薛崇簡震驚的目光,太平只是緩慢地點點頭,她心中痛如刀絞,時間如此緊迫,她來不及了,這些人情詭譎刀兵險惡,本該一點點地教給他,現在卻只能用三言兩語如此倉促地讓他接受。
薛崇簡用力點頭:“阿母放心。”
太平噙住一眶眼淚,再度擁住他,她的話語略帶顫音:“若有萬一之變,不要管我,也不要管你表哥了,立刻逃到洛陽去!阿母讓你出去,是要為你爹爹存嗣!”薛崇簡的鬢角被母親面上的淚痕濡溼,聽到這句話,他並未反駁,仍然只是微微一笑,重複道:“阿母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元宵節快樂。封面上的畫是四格的,清晰的單張版我晚上看煙花回來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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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六十七、漢代金吾千騎來(中) 。。。
李旦和李成器進宮謝恩,內侍宣他們到百福院覲見皇太后與皇帝。二人所帶來的隨從一概被擋在了院外,進院中等了許久,又有內侍來報,說皇帝哀慟過甚身子不適,不能與叔叔相見,特命二人留宿於百福院中。這一住下,便再無皇帝任何訊息。
不需要追問太多,李旦對韋太后的謀劃心知肚明,李顯暴死,韋氏撇開了遠在藩地的李顯二子重福,而選立了年少德薄的四子重茂,主少國疑之際,對她威脅最大的,就是自己了。聽說二哥的孤子李守禮也被封為雍王,想來進宮謝恩之時應與自己遭際相同。高宗身後只留下這兩支子孫,將自己、成器、守禮一起軟禁在宮中為質,非但牽制住了太平,也讓朝中心向唐室的大臣們不敢妄動。
這百福院位於兩儀殿之東,庭廡廣闊,因為長年無人居住,院中雜草齊膝,幾處斷井頹垣,顯得甚是荒涼。院外金吾林立,院中卻只有七八名服侍起居的年老內侍,他們留宿的當晚,還是李成器和那幾個老內侍一起,親自動手將一間寢閣打掃一遍,才能讓李旦住下。
那老內侍一面用拂塵去掃牆腳的蛛網,一面連連向李成器李旦謝罪。李旦憑窗望去,院中燈火蕭疏風動樹影,他近年來在人多之處待得久了,處處燈火輝煌宛若白晝,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如此清明的月光。
李旦還記得幼年,父親母親在兩儀殿大宴群臣,宗室與勳戚家的孩童就會跑到此處來打球鬥雞玩耍。二哥天性中的鬥志激昂,與三哥天性中的喜愛熱鬧撞在一起,竟然讓他們能在鬥雞的遊戲中相得甚歡。他稍稍閉上雙目,還能記起那塵土與翎毛共飛的情景,他們圍在一旁或吶喊助威,或拍手歡笑。那些聲音縈繞在這殿宇雕樑之間,纏繞於這柳絲花枝之中,又逶迤零落入這遍地野草之中,那些親人、那些上國繁華都不在了,這些聲音卻依舊稀稀落落地時而在他耳畔響起。
第二日仍不見有任何旨意降下,李旦尚可,李成器卻焦急起來,低聲詢問李旦:“爹爹,皇太后究竟要留我們多久?”李旦輕輕嘆了口氣,屋中並無看守人,說話反倒比家裡方便許多,他直言道:“這個由不得我們,要看你姑姑會如何動作。”李成器極為憂心,道:“姑姑的性子倨傲,從不肯向韋氏低頭,可是眼下朝中兵權均被韋家人把持,姑姑孤立無援,又如何是他們的對手?”李旦道:“你姑姑此生經歷的驚濤駭浪,比我們都多。此番她縱然無力與韋氏抗衡,應當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他見李成器緊鎖雙眉,心中忽然一動,遲疑道:“你……是不是在擔心花奴?” 李成器這一日夜間,心中被焦慮恐懼折磨得紛亂如麻,也顧不得許多,便道:“是。爹爹,花奴若知道我們被關在這裡,他那性子,我只怕,我怕他……”他心中最怕的,卻又說不出口,每次他遭遇困厄,花奴總會做出些驚人舉動,可是今日沒有了祖母的寵溺,連姑姑都失去了權柄,若花奴再闖出什麼禍端來,誰又能救他?
李旦凝望他一刻,低聲道:“你怕他關心則亂,為了救你,會——”似是因為下面的話有些難以啟齒,李旦頓了一下,才吐出四個字:“——奮不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