褓中的嬰孩都未成放過,我看去都有些驚心。他心狠手辣處,你們兄弟四個綁一塊兒都不是他對手。你這幾日也需用心,將朝中素昔交好的大臣多走動走動,我總覺得,他未必甘心這個平王的封號。”
太平說畢,到底逼得薛崇簡在奏表上署了名,她如今也是身當萬般大事,並無暇在兒子房中閒坐,又叮嚀薛崇簡幾句話,便匆匆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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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意外,三日後,太平公主即於朝堂上代替少帝李重茂宣讀了禪位於相王李旦的詔書,而相王其後聲帶哽咽的推辭是真是假都無關緊要。大唐五十年來經歷了太多的苦難,女主專權,酷吏橫行,綱紀廢弛,佞幸塞路。天下士庶將狂熱的的希望寄託於太宗皇帝僅存的嫡孫身上,一廂情願的認為,沒有了母親和兄長阻礙的李旦將秉承他祖父的遺志,將大唐社稷修復回貞觀年間的清明強盛。
同日以少帝李重茂的名義,冊封宋王李成器為左衛大將軍,衡陽王李成義為右衛大將軍,平王李隆基為殿中監、同中書門下三品,巴陵王李隆範為左羽林大將軍,衡陽王李成義為右衛大將軍,太平公主之子薛崇簡為右千牛衛將軍。這些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的少年兒郎們皆身著紫袍,次第出班叩謝,朝堂鬱積多年的沉悶陰霾之氣,在他們清朗的謝恩聲中一朝掃空,大唐似乎也在一夕之間充滿了除舊佈新的勃勃朝氣。
第二日,懵懂的少帝仍坐於太極殿上,也許他對前一日姑母代自己宣讀的詔書內容並不甚索解,也許在他看來,他的對面就是父親的靈柩,這多少讓他略略安心。相王李旦仍垂首立於先帝靈柩之冊,群臣在擁立之功和僭越之罪間猶豫不定,無人敢為天下先趨。打破沉默的仍然是太平公主,她站在皇帝身邊朗聲道:“皇帝欲以此為讓於叔父,可乎?”劉幽求率先響應,跪下答道:“國家多難,皇帝仁孝,追蹤堯舜,誠合至公。相王代之任重,慈愛尤厚矣。”
這荒唐的理由多少有些令人哂笑,崔日用等中書宰相眼見得一大功勞便被這微末的中書舍人摘去,豈肯退後,連忙紛紛跪下懇請相王登基。太平公主微微一笑,徑直走上御座道:“天下之心已歸相王,此非兒座。”她一把將少帝重茂拉著胳膊拖了起來,令他站於一旁,繼而款款向自己的兄長走去。她並未向群臣那般下跪,只是將自己瑩白修長的手伸向李旦,道:“天意民心所向,請相王登基。”這句莊嚴的話被她說得無盡溫柔,似在撫慰驚慌的孩童。
李旦終於抬起頭來,一瞬間他有些喘不上氣,似乎是因為天氣太熱了,又似乎是因為殿內御香燒得太濃,汗水浸溼他的幞頭,順著他的鬢角滑下,又鑽進他他朝服的領口,在中衣與肌膚之間暈開,如同千百根細小的針,輕輕刺著他皮肉,原來這便是針氈了。李旦知道身後群臣百官都在恭敬的低著頭,可是他們熱切的目光早已如燒紅的箭矢洞穿了自己的身軀,為了今日,有人陪上了性命,有人賭上了身家,為的不過是封侯拜相名垂金石,如若自己不坐上去 ,他們的功勳便無從實現。一朝天子一朝臣,為了這一朝臣子,他別無它法,只能做天子了。他嘆了口氣,伸出手於太平相握,他向前走去時衣衫拂拭過先帝的靈柩,似被人輕輕牽扯了一下,他心中低低喚了一聲:“三哥。”
群臣見李旦走上御階,終於鬆了口氣,重新行頂禮加額莊重叩拜。只是李隆基在拜伏之時,不經意看見,父親的手竟是被姑母握著,心中忽而便有些滯澀之感。一個念頭驟然躥上來,從祖母到伯母,又到姑母,為什麼在這朝堂上,大唐天子永遠被女人的手掌握?他忙深吸一口氣,努力將這念頭壓制下去。
於是李旦帶領群臣御承天門,赦天下,在群臣老生常談地說了幾句“中興”之類的賀詞中,算是草草完成了登基的儀式。令他意料不到的是,這尋常的禮節之後,突然迫不及待地爆發出一場規模浩大的彈劾。也不知群臣是醞釀已久,還是都熟讀經書口若懸河,辭藻華麗又鋒銳犀利的言辭如漫天飛舞的刀劍,指向昔日位高權重的大臣們。除宰相宗楚客當夜已被萬騎將士誅殺,司農卿趙履溫在安福門下被百姓寸磔成一具骷髏外,受到彈劾的還有中書令蕭至忠、兵部尚書韋嗣立、中書侍郎趙彥昭、吏部尚書張嘉福、吏部侍郎崔湜、學士宋之問、李嶠等。他們所有的罪名皆冠冕堂皇又模糊曖昧——依附逆韋。一時間臣僚們摩拳擦掌面紅耳赤,幾欲將中書省的宰相們全部生吞活剝,官職卑微者都認為是當權者堵塞了自己晉升的希望,鬱積多年的懷才不遇與嫉妒貪婪融匯一處,慾望與憤怒終於得到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