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令薛崇簡靠在桶壁上,舀一木瓢水小心地從他發上淋下,抓些澡豆在他髮間揉開。
長安夏日本就溽熱,再被熱氣一蒸,室內立時氤氳在帶著松香氣的朦朧煙霧中。薛崇簡仰視著李成器的面容,神思有些如在夢中的飄浮,李成器命他:“閉上眼睛,當心水流進去。”薛崇簡笑道:“閉上就看不到你了。”他神情中仍待稚氣,如此無賴痴纏,與數年前那湯池中的孩童一模一樣,李成器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愛戀,彎下腰去,在薛崇簡光潔白皙如凝脂一般的肩頭上吻了一下,薛崇簡笑道:“你下來陪我一同洗吧。”李成器忙搖頭道:“不可。”薛崇簡見他神色莊重,倒是有些詫異道:“我又不吃人,你怕什麼?”他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噗嗤一笑,越想越是笑得不可遏制。李成器知道被他猜中心思,羞惱下伸手進水盆中,在薛崇簡臀上用力扭了一把,薛崇簡“哎呦”一聲吃痛,笑道:“辛苦表哥再耐七日,七日後……”他頓了一頓,換上了另一種柔靡的語氣,低聲道:“我慢慢吃。”
沐浴過後,薛崇簡與李成器上榻相擁而眠,薛崇簡這幾天疲倦到了極處,躺在李成器的懷中很快睡著。李成器凝目望著薛崇簡的面頰,他的臉上猶帶著一層水氣,那一層紅暈竟是從他無瑕的肌膚內透上來的,是世間任何胭脂都無法比擬的綺麗顏色。李成器在甜美中輕輕嘆了口氣,姑母讓他陪著父親的用意他並非不知,方才那供奉語中含義他也並非不解,雖然眼下皇帝還是重茂,但重茂年幼無知,且為韋氏扶立。現在韋氏一死,上至姑母隆基,下至朝中群臣,都不會允許李重茂再佔據大寶。爹爹終於要無奈地再被推上御座,他卻並未想過要再做太子,這萬里江山不是他打下來的,他也無意搶奪。他愛這錦繡河山,愛這清風明月,卻只願享受它們的美好,不必據為己有。他想擁有的,也只有懷中這個人罷了。
李成器聽著薛崇簡細細的呼吸,慢慢閉上眼睛,一晌恬然無夢。
他們直睡到午後,那供奉來給薛崇簡換藥,不一時太平公主回來,先看了看薛崇簡的傷處,笑著拿出一份奏表道:“阿母已經讓人替你寫好了,你自己署名就可,若是不便,左手也行。”薛崇簡詫異道:“這是什麼?”太平道:“今日朝上,皇帝已加封你為立節王,掌衛尉卿事,這是謝恩的奏表。”
薛崇簡和李成器雖然都知道經此一役,必然會大賞功臣,卻也沒想到竟然會破例加封薛崇簡為異姓郡王,不禁相顧愕然。倒是那供奉甚是機靈,忙叩頭道:“臣恭喜殿下!”李成器望著那表文,神情慢慢凝滯下來,向那供奉道:“供奉先回去安歇吧。”
室內人都退出後,李成器才道:“姑母,花奴這封賞須辭了才是。”太平本來面上頗有喜色,此時一愣,微微冷笑道:“怎麼?你弟弟站在玄武門隔岸觀火,都晉為平王,花奴出生入死救得你和你爹出來,倒連個郡王都配不上麼?”李成器道:“姑母誤會了。漢高祖曾說,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本朝異姓王鮮有善終者。何況花奴若貴為郡王而掌宮禁兵權,極易受人猜忌,對他並不是好事。”
太平冷哼一聲,道:“你這口吻,倒是和你三弟一模一樣啊,果然是兄弟同心。是誰猜忌他,是你爹,是你,還是李三郎?你是咒他不得善終麼?”
李成器極少聽到姑母如此同他說話,又驚又懼滿面漲得通紅,忙站起身提衣跪下道:“姑母息怒,成器失言了。”薛崇簡忙為李成器辯解道:“表哥是為我好,我此番原並非為了封賞起兵,什麼王不王的,我不稀罕。”
太平望了李成器一眼,嘆了口氣,扶起李成器道:“我實在是怕你們兩個人太痴傻,替人作嫁,送了性命還不自知!花奴,娘且問你,為何昨晚最先衝進宮的是你?”薛崇簡道:“這事我和三郎表哥商量過,為了防止起兵時韋氏鋌而走險先加害舅舅和表哥,需有人先進宮將他們救出。於是便約定高力士先帶我進宮,得手後葛福順李仙鳧再動,這事我是自願的,別人去我不放心。”太平淡笑道:“你不放心你舅舅,他倒放心他爹。 那成義隆範他們呢?為何昨日都不在玄武門?”薛崇簡道:“三郎表哥說,我們此番舉事過於危險,萬一事有不成,他們兄弟便無噍類了。此事我二人一身當之便可,不必連累成義隆範他們,因此一開始便未曾讓他們參與。”
太平一笑道:“好個一身當之,他是一絲功勞也不願分給旁人。”李成器聽姑母句句譏刺李隆基,也不好插話,默默垂首不語。太平望了他一眼道:“鳳奴,這是咱們私下裡說幾句話,姑母還是要勸你留心你這個三弟。今日城中捕殺韋氏餘黨,是他親自下令,連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