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天水王禧分兵守宮城諸門,自己與李多祚引兵自肅章門斬關而入。
李重俊身為太子,自然不能公然將兵革指向皇帝皇后與自己的妹妹,只能以上官婉兒引武三思入宮與皇后私通為由,叩閣索上官婉兒。上官婉兒立即跪下向皇帝道:“太子欲先索婉兒,次索皇后,次及陛下。”皇帝帶著韋后、安樂公主、上官婉兒登上玄武門樓以避兵鋒,這個平日裡怯懦的男人,在心愛的女人們陷入危難時,倒是難得一見地拿出了一個男人應有的勇氣。李顯據檻俯身向李多祚所率領的千騎將士們喊道:“汝輩皆朕宿衛之士,何為從多祚反?苟能斬反者,勿患不富貴。”李重俊能發動千騎將士誅滅武三思,不過靠著假傳聖旨,一見皇帝親自登樓斥責他們謀反,這些親衛將士們登時譁變。李重俊悲哀地看到,他想要為父親除去身邊的一干妖邪女子,他的父親卻義無反顧地和這些妖邪們站在了一起。
被父親冠以謀反之名的李重俊成了將士們謀富貴的奇貨,加上楊再思、蘇瑰、李嶠與兵部尚書宗楚客、左衛將軍紀處訥等擁兵二千來救駕,李重俊大勢已去,只得帶著不滿百人的東宮侍從逃至終南山,又被左右侍從所殺,李多祚等人被斬於玄武門下。第二日清晨,迎接皇帝的除了東方旭日,太極殿一如既往的恢弘鐘聲,還有兒子李重俊的頭顱。
憤怒的皇帝命令將兒子的頭顱懸於太廟,祭奠武三思與武崇訓的靈柩。皇帝追封武三思為太尉、梁宣王,追封為武崇訓為魯忠王,喪禮一如親王,並籌措欲以帝王禮為武家父子修築山陵。只是武家滿門遭誅,靈柩前服喪的只有一個冢婦安樂公主,她因不願向家姑屈尊下拜而未曾前往武家拜壽,她的驕矜無禮反讓她僥倖逃得一劫。朝中皆知武三思僅存的一個女兒、太平公主的兒婦方城縣主,也因受驚而小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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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五、自言歌舞長千載(下) 。。。
從德靜王府回來,武靈蘭的世界一直在沉寂與混沌中交替,她潛藏的意識裡,不允許自己有清醒的時刻。她朦朧地感到,有些損失的哀痛是她無力承擔的,於是她用病痛和昏迷織成繭,讓身體暫得休憩。薛崇簡衣不解帶地守護在她身邊,她也曾在朦朧中看到他的影子,知道自己被擁抱著,本能地覺得安全,卻又詫異為何有奇異的痛楚在心扉內翻湧。
真正喚醒武靈蘭的倒是安樂公主,武三思與武崇訓頭七的那日傍晚,安樂來探望武靈蘭,太平公主親自引著她前往武靈蘭的寢閣。大喪中的安樂通身縞素,面上不施脂粉,一雙眸子放射出九秋寒霜一般的光芒,雖在夏日,她卻像是個冰雕雪砌成的人,通身透出刻骨的冰冷來。
進屋時薛崇簡正抱著武靈蘭喂藥,安樂見不過短短几日,武靈蘭便已消瘦憔悴得形銷骨立,數日未曾沐浴的頭髮乾結成綹,凌亂散落在面頰上。安樂雖然驕矜,但到了此刻,幾日來積攢的悲痛與委屈都湧上來,坐到榻邊輕喚了一聲:“阿蘭。”聲音帶著哽咽。武靈蘭茫然地眨眨眼睛,似不認識她。
安樂紅著眼睛撇了一下太平公主與薛崇簡,低聲道:“請姑媽帶二表兄出去,容我們姑嫂說句體己話。”薛崇簡厭煩地喝道:“你沒看到她在服藥?你有什麼體己話,等她精神恢復了再來說。”安樂望了一眼薛崇簡手中湯藥,冷笑一聲道:“服藥遲一刻倒無妨,我若再等幾日,還不知能不能聽她說句話!”薛崇簡大怒,將藥碗重重放在几案上,沉著臉看定安樂道:“你什麼意思!”安樂道:“現在逆案並未審結,天知道朝中誰是奸黨,我還怕有人買通了太醫,給她的藥中下一劑砒霜!”薛崇簡大怒,手稍稍一抬,卻聽懷中武靈蘭呻吟一聲,薛崇簡強忍著怒火握掌成拳,喝道:“你要撒野,先認清地方!此處不是太極宮!”
“花奴!”一直冷眼旁觀的太平開言制止了兒子,她走上前來,看似雲淡風輕的鳳目中,卻藏著幾分揶揄,道:“公主既然有話要說,我們出去就是。”她將武靈蘭小心地從薛崇簡懷中移出放在枕上,牽著薛崇簡的手出了寢閣。薛崇簡憤懣難平,道:“阿母用得著怕她?”太平輕搖紈扇,淡笑道:“我還道她此番會得些教訓呢!與覆車同軌者未嘗安,一個雛兒,何必同她計較。”
安樂命自己帶來的內侍守在窗下,才輕搖搖武靈蘭的手,喚道:“阿蘭!你醒醒,我是裹兒!”武靈蘭怔怔望了安樂片刻,她蒙著一層霧氣的眸子漸漸清晰,一行淚水從她眼角滑落,她輕輕道:“裹兒,我的孩子……沒有了。”安樂怒道:“你給我出息些!他們家的孩子,沒了倒乾淨!”武靈蘭似是不甚明白安樂刻毒語氣中的涵義,怔怔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