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部分(1 / 4)

小說:長安古意 作者:低訴

皇帝想不到自己的兄長山水迢迢奔波四百里,以堂堂親王之尊逃竄至蒲州,只為了看那人一眼,這樣的痴傻,也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恨。他冷笑一聲道:“大哥若喜愛美貌少年,儘可對朕說。教坊司新選了一批俊秀孩子,容貌上多有勝過花奴者,朕將他們送於大哥可好?豈不勝過這等望梅止渴,畫餅充飢?”

皇帝說得不堪,李成器亦不覺得羞恥,他實在太累,無力再應付這樣的冷嘲熱諷。或者他親眼看到花奴與武靈蘭的兩情眷好,已不需要自己的牽念了。支撐他存活的理由既然失去了意義,他便可以歇一歇,放下那些負擔,由著自己的本心說幾句話吧?他緩緩抬頭與皇帝對視,皇帝自親政以來,這等和人四目相視的情景再未有過,此刻見他目光幽涼如門外的天色,並無絲毫恭順敬意,心中一股惱怒便悄然而生。

李成器緩緩道:“陛下弄錯了,臣不是喜歡南風,臣喜歡的是花奴,只是花奴。無論妍媸貴賤,無論六合八荒、碧落黃泉,只有一個花奴。”

高力士聽他直斥皇帝之非,詫異地抬眼望了李成器一眼,只覺這親王自離了蒲州就不對勁兒,莫不是失心瘋了。

皇帝道:“大哥果真痴情,看來四百里還是太近,朕該將他送到嶺南去。”李成器亦不慌張,從容道:“若因臣之罪責連累花奴,臣有死而已。”皇帝氣極反笑道:“大哥下車泣罪,動輒要代人受過,倒顯得朕暴虐了。”

李成器叩首道:“臣並無脅迫陛下之意。臣數次受姑母花奴救命之恩,此身早非己有,不能報恩,唯有身殉。”皇帝聽他提到姑母,面色便是一黑,道:“大哥今日方對朕說了實話,難怪太平要力保你為太子,想必大哥今日十分懊悔了。”李成器心中一痛,目光緩緩放下,低聲道:“臣懊悔之事,與陛下所想不同。”

皇帝從未見過兄長如此無禮狂悖,立時大怒,心想:他不過以為朕奈何他不得。他放在桌上的手緩緩握拳幾次,斜睨著李成器道:“矯詔是何罪?”李成器答道:“死罪。”皇帝冷笑一聲道:“朕不敢擔殺兄之名,只是此番大哥欺君欺父,朕有心擔待,國法家法卻擔待不得,朕今日就算替太上皇行責吧。諸刺史、縣令、折衝、果毅,私自出界者,杖一百,經宿乃坐。大哥將來終歸要外任刺史,用這條律法處置,可妥當?”

李成器未料到是這個結果,不知為何心中竟隱隱有些失望,也不願細想,叩首道:“聽憑陛下裁奪。”

皇帝見李成器依舊一副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模樣,怒火更熾,哼得一聲道:“力士,去後堂傳杖吧。”高力士微微一愣,暗想這般山腳下哪裡來的刑杖,尋思著要不要派人去新豐縣衙借幾根板子來,見皇帝一臉冷色,也不敢多嘴,只得答應著轉入內堂。

皇帝與李成器一坐一跪,都再無言語,只聽見門外細雨打在門窗上的簌簌輕響,秋風搖曳簷下鐵馬叮叮輕響,這般掩門聽來,竟十分纏綿蘊藉。李成器忽然想起,那年他們宿在芙蓉園中照料牡丹,春雨之夜園中也是這樣的聲音,讓他們懸心每一聲金鈴響動,是否都伴著一片花瓣落地。到如今花事已了,風流散盡,連可懸心之事都不再有了,只剩下風雨悽悽,他見到了詩中所說的君子,卻並不歡喜。

在他這一念之間,高力士竟已轉了出來,身後帶著數名內侍,手中執著上紅下黑的刑杖,走在最後的兩名內侍還抬著一張黑色刑床。待那刑床放置在他身旁,他望了一眼不由大感驚奇,分明與他從前在宮中受杖所伏的並無二致,萬料不到竟會在此地重逢故物。他再想不出這荒山野嶺中,他們從何處湊齊了這一套傢伙,一時只覺得甚是好笑,嘴角不由微微一動。

這絲笑意落在皇帝眼中,目光又是一寒,道:“伺候大哥寬衣吧。”當即有兩個內侍上前,掖著李成器站起,解了他蹀躞帶,將他身上袍子除下。李成器心中感覺有些奇特,他由著這些低賤內侍們擺佈,眼前是即將上身的刑杖,他卻並未覺得絲毫羞恥恐懼。彷彿只是一個冷眼旁觀之人,站在一旁看著別人的事情。待那身衣冠被剝下,除去了幾日來的骯髒桎梏,他反倒稍有輕鬆之感。

痛楚折辱,富貴榮華,這些常人不能忍受之苦難,常人不能企盼之僥倖,便是他自幼以來每日相伴的功課。他經歷的苦痛與歡愉都太極致,到了今日,這親王之尊,笞杖之苦,已被消磨成了陌上微塵,花上清露,可以隨手拂拭,平靜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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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內侍將李成器扶上刑床,李成器只覺發間水滴又矇住了眼睛,趁著手臂尚未被內侍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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