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清華貴氣。又見了他身邊隨從的模樣,便知是宮中來的,忙上前行禮,道:“請問這位大人開府何處?可與我家都知有約?”
李成器微一蹙眉道:“我聞趙都知之名,旦求一見,這些不夠麼?”他拉開車簾,露出車中碼放整齊的幾十匹上等繚綾。那婦人一愣,卻又笑起來,道:“大人,一來咱們這裡不是平康坊,沒這個規矩;二來都知正與人飲宴,大人若不曾約定在先,又不肯通姓名,奴婢實在不敢通傳。”
李成器不料來見個風塵女子,還有諸多講究,無奈下只得目視那管事。那人躬身低聲道:“殿下,她們都是官身,不許接生客的,只能拿身份壓一壓了。”李成器心裡咯噔一下,他自然不願洩露身份,沉吟一刻,道:“你給她些錢,叫她不要說出去。”那管事一點頭:“奴婢明白。”他跑過去將那婦人拉到一邊低聲咕噥兩句,那婦人神色一驚,又回頭多看了李成器一眼,眉目和順地過來跪下叩首道:“奴婢失禮了,望公子見諒。”
李成器來此處本就十分氣怯,被她一拜更是面上發紅,心中甚是尷尬,稍稍側過身子,低聲道:“不妨,你起來吧。”那婦人從未見過有人到了此地,還這般靦腆拘束,心下暗覺好笑,又想起外間傳言,料想這少年郡王定是出籠不久來嚐鮮的。
她將李成器引入一間小堂,隨即有小婢擺上雞頭米、柑橘等吃食,她笑道:“公子稍候,奴婢這就去叫都知來。”李成器被她笑地渾身不自在,抬頭看那堂上匾額,用飛白書龍飛鳳舞寫著“昭陽”二字,筆意雖然刻意模仿皇帝,神骨都差得甚遠,底下題的卻是梁王武三思的名字。
這顯然是因著此間主人的姓氏,將她比做飛燕,李成器心中驟然升起一陣厭煩鄙夷,在那張高椅上坐不住,便站起來在室內踱步。他失神一笑,他知道自己所作所為都十分荒誕離譜,被旁人知道,還不知要怎樣驚詫譏笑。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為何一定要來此地,見一見薛崇簡口中的趙卿卿。
李成器正猶疑不定,便聽見環佩叮咚,裙襬逶迤拖地,沙沙做響。他轉過頭去,見一個十八九的絕色女子抱著只小小熏籠含笑而來,下身的紫色羅裙如鳳尾一般拖在身後。雖在初冬之季,她上身只著一件袖子到肘的薄衫,露出一抹晴雪般瑩潔的酥胸,兩端新藕樣豐腴手臂,臂上叮叮噹噹戴著兩串長長的玉臂支、金跳脫。她兩片櫻唇用紫色口脂點染的玲瓏嬌小,展顏一笑間,頰邊翠鈿金粉閃爍,忽然刺痛了李成器的眼睛,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李成器記得,薛崇簡衣領上的口脂印跡,也是這豔麗如血的紫色,他只覺連魂魄都顫了一顫。他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住,掌心陣陣刺痛。他這一顫不曾逃過趙卿卿的眼睛,笑著走上一步,道:“郎君冷麼?妾為你暖暖。”李成器鼻中聞得那股暖香撲近,忙又退了一步,道:“不,不用。”
李成器的身後是張高椅,已無可再退,趙卿卿幾乎是站在他懷中,她微微一怔,抬起一雙妙目笑道:“郎君不是帶著百匹纏頭來見妾麼?”李成器將身一閃,離她遠一些,紅了臉道:“久聞趙都知雅善橫吹,特來求教。”趙卿卿又是一怔,有些難以置信地笑道:“郎君就為了一支曲子?”李成器默然不語,他心底其實明白花奴昨日來,是帶著一半報復的惡意,一半做戲的,卻仍是在他誇耀趙卿卿吹笛技藝的時候,覺得煩躁難安。
趙卿卿將手爐放下,轉身去壁上取了一隻竹笛來,道:“郎君想聽什麼?”李成器道:“都知撿熟的吹一支就好。”趙卿卿嫵媚一笑,在坐床上從容跪坐,柔軟腰肢傾側,立時便成了一幅仕女圖畫,她將笛子湊到唇邊,稍稍送氣,一串明麗繁華如百鳥鳴春般的音樂便跳躍而出,她雖在吹奏中,眼睛仍是不斷瞟向李成器,見他先是閉目十分認真的聆聽,在曲子將終時嘴角稍稍舒緩出一絲笑意,已不似初來時那般拘謹。
趙卿卿吹畢,輕笑道:“可入得了公子法耳麼?”李成器淡笑道:“都知的技藝確是上乘,只是——可惜了。”趙卿卿道:“可惜什麼?”李成器道:“這支《春鶯囀》,是當日高宗皇帝晨坐聞鶯聲,命樂工白明達譜入曲中,因此這隻曲子是以臣敬君,最後一段應為‘臣音’的‘商調’轉為‘君音’的‘宮調’。都知大約是以為此曲描摹春光,故而將商調轉為了屬木的‘角調’,豈不知這樣一改,徒然熱鬧,成了庶人之風,卻失了原曲的氣度神采。”
趙卿卿臉色微微一沉,道:“宮中的善才師傅就是這般教的。”
李成器微微一笑道:“那必是她難以駕馭高亢之聲,故意躲閃省力。”他從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