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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風飄白日,光景西馳流,這一年過得太容易,有花奴伴在身邊,連冬夜夏日都變得讓人歡喜,全然看不到一刻刻的光陰是如何隨著銅漏淌入這似水流年中。宛如讀一首太好的詩,一氣讀過但覺唇齒生香,卻茫然不能記起詞句來。他心下瀰漫開淡淡的悵惘與追悔,他早該想到的,人生忽如寄,行樂亦如是,他們這半年的歡愉既是偷來,上天自有收回的一日。
李成器深深吸了口氣,他躬身叩首下去,道:“臣謝陛下恩典,只是臣德薄志輕,行止有虧,往往致陛下之怒。去歲陛下責備之語,每每中夜思之,未嘗不汗流浹背。縣主為陛下與梁王所鍾愛,臣自慚鄙陋,若印�丈兄鰨�慌祿彡菸笙刂髦丈恚�僱�菹率棧爻擅�!彼�拼塹滷≈廄幔�釕弦恢諫倌昊掛暈�還�茄俺9���恰4��低貲迪巒啡ィ�且槐嚦ぶ饗刂髏塹南�希�膊恢�撬�崆峋�嫋艘簧��置τ面�妊謐。�釕弦皇倍季擦訟呂礎�
李顯不料李成器竟會辭婚,先是吃了一驚,下意識望向母親。皇帝面上不辨喜怒,手中的酒盅緩緩地放下,那滿是皺紋的手放在瑩潤剔透的白玉杯上,看去甚是扎眼。李顯不知為何,心中卻是一酸,他明白母親要調和李武兩家的苦心,便訕笑一聲勸李成器道:“鳳奴,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既能知錯,又是自家兒郎,至尊哪裡會再與你計較。”
武三思神色中掠過一絲不悅,乾笑一聲道:“鳳奴,我家阿蘭你也是見過的,莫非你覺得她的姿容配不上你?還是嫌我梁王府的門第微寒,不足以高攀壽春郡王殿下?”
李成器並不抬頭,眾人也就無由看清他的臉色,只聽他又道:“梁王言重,成器無地自容。成器自幼失學,又兼遠隔雙親,不孝之罪已無可赦。成器但有一線自知之明,此生當一意以奉養父親為念,不敢再望婚姻。”他話的說得如此決絕,眾人都吃了一驚,忽然呼啦啦一聲響,李顯循聲望去,是那邊一個紅裙少女起身時帶翻了席案,杯盞碎了一地。那少女提著裙子氣沖沖跑出殿去,未曾用紈扇遮面,兩瓣紅唇微微嘟起,雖是滿臉怒色,容貌卻是極為美豔。
李旦聽李成器說到“遠隔雙親”時,心中只是重重一痛,他最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他該想到,鳳奴雖然性子柔弱,有些事卻是不能忘懷的,就好比他每日在母親這裡賠笑,回去之後,對著一盞孤燈,思君如夜燭,煎淚幾千行,亦會有些錐心刺骨地往事讓他不能安眠。他柔聲道:“鳳奴,梁王肯將縣主下嫁,是體恤至尊憐你之心,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李成器聽著父親略見疲憊的聲音,心痛如絞,他心知離了此地,為了父親這樁婚姻也推不掉了。婚姻,是剛才那離席而去的縣主麼?是將來他念一首催妝詩,紈扇後露出的某張芙蓉秀面麼?他此生的盼望,都被小院中那一株柳樹後的容顏用完了,如他對崔湜所說,他不知道該如何照顧一個女子。他重重叩首,將頭上幞頭摘下,放在一旁,道:“臣這幾日徘徊踟躕,正要請旨陛下,請允許臣辭去王爵,潛心修道,為萱親祈福。”
一時滿殿譁然,太子妃韋氏不明就裡,只覺四弟這兒子甚是不通情理,開口勸道:“鳳奴,你這話差了,哪有當孝子就要出家做道士的……”
皇帝原本一直不語聽他們聒噪,此時冷冷一笑,道:“太子妃。”韋氏忙住了口,道:“妾在。”皇帝淡笑道:“你不知道你這個侄兒的,他是連太子位都扔過的人,哪裡稀罕這小小王爵。你帶這些兒郎小娘們下去吧,朕有幾句話問他。”韋氏雖然不解,也不敢再說話,向李重潤李仙蕙等人使個眼色,帶著對面席上一眾少年少女們向皇帝行禮,又躡著步子魚貫而出。一時席上只剩下皇帝與太子、相王、武三思與張氏兄弟。
皇帝冷笑一聲,道:“鳳奴,你可是聽什麼人,說了些閒話?因此心裡怨恨梁王?”李成器肩頭微微一顫,低聲道:“臣什麼也不曾聽說。”皇帝點頭道:“那你是怨恨朕了。”李成器叩首出聲,道:“臣絕無此心,臣只是自慚形穢,配不上縣主,不敢為了一時榮寵欺君,還望陛下三思。”
張易之一直跪坐在皇帝身邊不曾說話,此時忽然一聲輕笑,他雖生得不似弟弟張昌宗那般柔媚,這一聲笑卻盡是戲謔之意,惹得李顯李旦一陣心悸。張易之笑道:“臣斗膽,請代宅家問壽春郡王一句,殿下的心中,可是許了什麼人了?”
李成器在殿上跪了半日,連皇帝的呵斥,都不及這句讓他心悸,他渾身一震中耳邊如有雷鳴,心慌意亂中未曾想到如何答話,一雙放在地上的手握住又鬆開,身子晃了一下,亦不知是該抬頭答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