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部分(3 / 4)

小說:長安古意 作者:低訴

血來,用自己永遠聽不到的聲音,詛咒殺死她丈夫的兇手。女皇淡淡笑了笑,兒女們還在維持著恭謹溫順、虛情假意的面容來誆騙她,這些孫輩們,已經不憚於用性命跟她相搏了。

李成器在迴心院中三日,張易之每日不過派人喂他兩口聊以續命的清水。他受杖後未得到醫治,不久就昏昏沉沉發起燒來,初時還覺得傷處疼痛,腹內飢餓,周圍氣息惡臭難耐。一日後所有痛苦似漸漸麻木,神智皆陷入於冥暗之中。

在一聲聲呼喚中,李成器漸漸重新清醒過來,那聲音熟悉而急切,帶著哽咽,與記憶中吻合地絲絲入扣,李成器心中慘然一笑,他又在做那個夢了麼?夢中也有肝腸寸斷的別離,也有雨點一般痛入骨髓的捶楚,卻知道所有的磨難過去,他終究會與花奴相聚,於是怎樣的痛楚,也讓人甘心忍受,比起醒後的絕望,總是多了一分恩慈與希望的。他下意識將身子縮了縮,想要幫著自己的神智沉入夢境中去,卻聽見那呼喊聲反倒更加清晰起來,如同一束跳出山頭的朝陽,用刺目的光芒將夢中煙水漸漸驅散消融。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地晃動,飄渺又嘈雜的聲音不知是從何處傳來。

李成器朦朧掙開眼睛,昏暗中看到薛崇簡神情焦灼的臉,比任何的夢境更近更真切。他藉著微弱之光,看到自己是趴伏在一輛女子所乘的油壁車內,車窗車門皆備帳幔遮掩,薛崇簡就跪在他的身邊。他的神魂倏然震醒,終於相信這一切皆非他在昏迷中的幻境,身子奮力掙扎一下,似是想起身。薛崇簡輕輕握住他的肩膀,用自己的額頭與李成器滾燙的額頭相抵。他幾日來緊繃的身子驟然鬆懈,一口氣吐出幾乎要癱下去,哽咽一刻,終於開口叫了聲:“表哥。”

因為武靈蘭的驚人之舉,皇帝倒是開恩赦免了李成器,薛崇簡執意不肯回家看傷,用母親的車將李成器從迴心院中接出。原本是存了千萬句言詞在口邊,他的委屈、焦慮、不甘、內疚、畏懼,以及這一身傷痛,在李成器睜眼的一刻,都沉入了深淵中。為了這一刻的執手,任何的代價都值得,他甘願承擔起所有罪孽。

過了片刻,薛崇簡聽見李成器喉嚨中發出暗啞的喘息,看見他乾裂嘴唇劇烈地顫抖,忽然想起一事,忙提起身旁的水瓶,斟了一盞溫水湊到李成器唇邊。那只是清水,但在李成器嗅來,竟如觀音大士瓶中的楊枝玉露一般散發著清甜的氣息,他掙扎著抬起頭,就在薛崇簡手中一口飲盡。

清水流淌進他灼痛得嗓子時,他的胸中爆發出一陣搜腸抖肺的咳嗽,薛崇簡急忙替他摩挲背脊,久違的淚水終於從李成器的眼角滲了出來。他大口地喘息一陣,艱難開口道:“還……有麼?”薛崇簡心痛難忍,忙又斟了一盞喂李成器慢慢喝下,如是三次,李成器的身子才乏力地又沉下去。

李成器感到薛崇簡的手仍是與自己的手相握,輕輕將手向外抽了下,低低叫道:“花奴。”薛崇簡道:“我在的。”李成器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笑意,道:“我身上太髒。”薛崇簡見他圓領瀾衫上沾滿了汙泥與腐敗稻草,知李成器最不堪忍受的便是這等汙穢,幫他拆開衣帶,忽見李成器的手動了動,明白了他的心意,將衣帶上那塊玉帶鉤卸下,放進他掌心,李成器的手慢慢握住,點了點頭。

薛崇簡費了些力氣才將李成器一身骯髒外袍脫下,見他褲子上乾涸血跡已成褐色,眼眶復又狠狠一酸,束手無策地怔了怔,只得掏出帕子,用水浸溼了,將李成器面上、頸上、手上皆揩拭一遍。李成器掙脫了三日來束縛他的一身骯髒枷鎖,才長長地透出口氣,車中望去一切皆有些模糊,雖然薛崇簡就在身邊,這咫尺之間的距離仍舊讓他有些不堪忍受,只盼望那雙手能擁住自己,輕聲道:“花奴,你坐到這裡來。”

薛崇簡神色一呆,隨即微微一笑,道:“好。”他將李成器的肩頭稍稍抬起,咬著牙奮力掙起來,他落座的一刻,臀部便如又狠狠捱了一板,只痛得眼前一陣亂黑,一身冷汗倏然冒出,險些便要驚叫起來。李成器一來神智仍有些迷濛,二來車中光線晦暝,李成器只覺薛崇簡的身子劇烈一顫,輕輕“嗯?”得一聲相詢。

薛崇簡不答,他只是努力壓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將李成器的身子緊緊擁進自己懷中。他俯下身去,將臉貼在李成器的後頸上,他感到渾身傷痛如潮水般一波波沖刷而來,每一次馬車的顛簸中,他都擔心自己會不會便痛得昏過去,卻又是這等的安穩適意。薛崇簡想,他願意將身子變作了一粒澡豆,在懷中人的寸寸肌膚上化開,便是粉身碎骨了,只要這人能覺得清淨喜樂。

李成器亦伸出手臂圍住薛崇簡的腰,他滿足地嘆息了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hxsk.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