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雨想,誰敢去觸碰顧南山的底線?也只有王名,和她的侄女,她以為王名能保護她,但王名的性格,連他都摸清楚了,他不可能和顧南山鬧翻,為了鋪平腳下的路,犧牲一個侄女有什麼關係?
“但我沒想到,”他停下腳步,“你會生氣。”
方若雨今天動怒兩次,一時不知道他說的是哪次,但他經過顧南山房間的時候應該沒被看到,於是穩了穩心神:“我不希望有人干擾我的工作,是她的不負責任和無視規定造成了壞結果,我會請陶姐開倉驗貨是想給她個教訓。知道害怕,就不會再犯錯了。不過,她以後的事情,也和我們無關。”
顧南山的車停在大門口,司機下車為他們開門,方若雨好奇地看了看顧南山:“我們出去吃?”
他點了點頭:“請你吃頓好的。”
方若雨迅速做出了驚人的判斷:“然後送我上路?”
司機沒忍住,抖著肩別過了頭。
方若雨尷尬地擺了擺手,“我什麼都沒說。”
方若雨和顧南山坐在後座,以前顧南山自己開車的時候,自己是坐在副座,不過這裡是上海,不是南京。顧南山報了個地名,然後又繼續上車前的話題:“這次的事給王名一個警告,我的東西,是南京總部過來的,他要用,問我借,我送給他,都不是問題,但是把侄女送過來做間諜,他太看得起我了。”
方若雨問:“他的東西不夠用?”
“他一個人管上海一大片,上面撥下來的只有固定的那麼多,幾千軍隊需要他養,又沒有人能夠求助。我等他開口,他什麼也沒說,還給我送了個人。整個分部都是他給我的,就算要收回我也沒話說,但使用這種手段,摳了我將近一半的貨物,算他狠,以後,也別怪我對他狠。”
方若雨知道,這是顧南山打算和王名開戰了。
在這座城市,隱隱地瀰漫著硝煙和戰火,貨物失竊的事件,不過是個導火索,是前奏。
1931年4月21日:接著寫日記,顧南山帶我去了上海老飯店。這裡比較特別的一點是,兩個對座,中間一張桌子,桌子是檀木的,一對座位和一對座位之間有簾子隔開。還有木製的風鈴,這樣的地方適合帶女孩子過來,可惜我不是女孩子。所以只是覺得特別,沒有心動。
我們坐在靠窗的位置,我不知道吃什麼,隨便顧南山點,從前就是這樣,因為好的太多,很難選擇,如果我是個大富豪,像張京,可能就會選擇把這些菜都點一遍。即使吃不掉,看著也開心。這可能是大部分打工仔的心理。
但我沒錢,何況是顧南山請客,他比我清楚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
他點了三菜一湯,兩葷一素,一個蘑菇湯。
然後我們開始吃,其實,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同桌吃飯了。以前,他有很多公事要處理,處理完,早就過了吃飯的時間,我做好飯,卻沒有人陪我一起吃。後來,我乾脆就去別院吃飯,我說過,我受不了寂寞,別院很熱鬧,雖然我不會賭,但我喜歡那裡的氣氛。
我忽略了顧南山的感受,有一段時間,他是在飯桌上看檔案的。
我很愧疚,但當時我的身份是間諜,不應該愧疚。
現在我的心裡不可能有那種感覺了,躲避,逃離,還覺得來不及。
這頓飯吃的安安靜靜,我們在熱鬧的環境裡,但顧南山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吃完了,他不走,好像有話對我說。
顧南山疲憊地揉捏著太陽穴,他一直在做這個動作,讓方若雨感覺到他很累,飯店有事先預備的茶水,他倒了一杯,放到顧南山眼前,“喝點水,你很累嗎?”
他接過去喝了幾口,“睡不好,做惡夢。”
方若雨笑了,“什麼惡夢?我也會做惡夢,這段時間好多了。”
“我夢到那天晚上,大雨傾盆,我用槍對著你,”他注視著方若雨慢慢僵硬的笑容,猜測道,“我們做的應該是同一個夢。”
他沒有對方若雨說,在夢裡,他舉起槍之後,方若雨就死了。
他們做了同一個惡夢,方若雨想說話,張了張嘴,又說不出。
顧南山把他的想法說出來,卻是以一種更殘酷的方式:“這至少說明,我們是彼此的惡夢。”
他低下頭,顧南山看不到他的表情,“那你為什麼不解決掉你的惡夢?你舉起槍,沒人能贏你。”
顧南山放下杯子,轉頭看向窗外,“我,不知道。”
他也許是槍神,卻害怕手中的